打工妹进城买房:住了新房添了悲伤
2005-04-29高秀华晨燕
高秀华 晨 燕
住进新房,却过了个最凄凉的春节
1994年,我高考落榜到省城武汉打工,从服务员、营业员做起,直到应聘进一家品牌女装专卖店,半年后被提升为店长,工资长到1800多元,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打工中我结识了男友宋春伟。他是湖北仙桃人,1996年大专毕业后一直在跑业务,虽然工作不够稳定,但他却非常努力。我们齐心协力挣钱、攒钱,为将来做着铺垫和打算。
2002年春节,我和春伟在老家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这时我们两人的积蓄共有十几万元,我们决定在武汉购一套房子。在汉口唐家墩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我们按揭买下了一套三室一厅120平米的住房。首付9万元,余下的房款15年还清,月供将近2000元。
简单装修后,我们搬进了新房,我们的买房梦终于成真了。
住新房的感觉真好,可一到支付各项开支时就不那么舒服了。每个月的物业管理费120元,再加上水电费、煤气费、电话费、手机费等等,一下子去了近千元,这是我们当初没想到的。
我的工资虽说已经长到2000多元,但也仅仅够供房,老公的钱则承担家用。老家那边的人知道我们在武汉买了房,以为我们真的混得不错,隔三差五地向我们要钱。
2002年7月,公司老总的侄女小美中专毕业代替我做了店长。我的月薪降到700元。年底,老公的业务一直在滑坡,每月交完月供,两个人的钱加起来没有500元。临过春节,老公有一单广告款收不回来,只好按规定赔付了这笔高达5000元的广告款。
又到了月中该交房款的时候了,我和老公跑遍了武汉三镇,终于把以前借给同学朋友的1600多元收了回来,加上我的工资算是把房款交了。
我和老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最凄凉最无奈的春节。
为了供房,我们被逼得众叛亲离
赔款事件发生后,春伟有些不振。他曾是一个多么有生活情趣的人啊,结婚前他总会在出其不意地买一枝玫瑰或一个漂亮的小饰物,给我一个惊喜,可现在,这套我们寄予了无限憧憬的房子却成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们的日子了无生趣。
2003年3月份,公公婆婆来武汉玩,他们走后我才知道,公公婆婆对这次武汉之行极为不满,说我太小气,不舍得花钱让他们去看黄鹤楼,不做好菜,不买新衣服,还骂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不久,公公来电话说要盖新房,由我们出钱。我们向公公解释:既然已在武汉买了房子,家里就不必盖了,等情况好转就把他们接到武汉。婆婆很生气,一把扯过电话,大吼:“你们真是没良心!”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老公是个孝子,没能力为父母建新房,他心里非常愧疚。
2003年6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要养孩子,房子如何供得下去?思考再三,我们忍痛打掉了孩子。
紧接着,小姑子打来电话,说婆婆的脑血管硬化病情加重,要住院清洗血管,要求春伟凑5000元钱。我和丈夫赶紧分头去借钱,三天后总算勉强凑够了这个数。老公让我到银行将款打到老家的帐户上。
走在去银行的路上,我想起又到了交房款的时间,家里已没有什么积蓄了。于是,我横下心,只给了婆婆4000元。
不久,老公回一趟老家知道了真相。那天,老公未进家门就被他爸骂了出来“让你给家里5000,你只给4000,幸亏你妈命大,要不早见了阎王,当初真不该让你念大学!”会武汉后,老公和我发生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愤怒中的他口无遮拦地说:“你恶媳妇的‘美名在村里传遍了,人家都说我瞎了眼。”那一次我哭得死去活来,当晚就住到了同事那里。
后来,我虽然在春伟的一再道歉下回去了,心中的伤痕却无法平复。再向同学和朋友借了5000元后,我们没敢再去联系他们,生怕别人开口让我们还钱。结果,朋友也不愿邀我们去玩了,生活更像一潭死水。
房啊房,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2003年9月, 我唯一的弟弟中考成绩不好,得多交6000元才能上普通高中,家里盼我出这笔钱。可是为了供房,我已朝不保夕,哪里还能拿出多余的钱来给弟弟交借读费呢?我打电话让弟弟上职高,没等我说完,妈妈就生气地说:“弟弟是咱们家的根,你当大姐的不帮谁帮!”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在无言中放下了电话。
弟弟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但得知我不支持他上高中后,他开始记恨我。为了这套房子,我和老公把各自的家人都得罪了,真可谓“众叛亲离”。
这时,春伟因长期陪客户喝酒,胃病越来越严重。在一次上班的途中,他倒在了公汽上,诊断书上写着:胃穿孔。在医院,看着他蜡黄蜡黄的脸,我的泪一个劲地往下流,我的脑袋一阵阵地发晕,春伟却强装笑脸,挥起手臂,做了一个强有力的姿势给我看“告诉你,有家化妆品公司要给我签单了,一旦签下来,够咱们交半年的房款了。”他还一个劲地闹着出院,对我嚷嚷:“我已经跟进半年了,错过了岂不可惜?如果住院再花钱,这一来一去得浪费多少钱啊!”由于我的坚持,春伟勉强住了7天院,可这时那家化妆品公司的单被别人签走了,春伟为此沮丧不已。
2003年年底,为了凑够供房款,我偷偷地把结婚时老公送给我的戒指和项链送到了典当行。眼看着日子难以维系,我决定把房子转让出去。没等我把话挑明,丈夫就反应激烈:“为了房子,我们已经奋斗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听了春伟的这话,我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我哽咽着对他说:“这房子的每一块地板、每一片瓷砖都是我看着做起来的,我为它牺牲了这么多,难道我舍得这样做吗?可我不愿看到为了这套房,你我身体都累垮了,落下‘个众叛亲离……”丈夫听了我的话,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颤抖,泪流满面。
2004年6月份,我竟然再次怀孕了。拿着尿样化验单,我眼前发黑,痛苦极了,不用春伟劝我,我也知道这个孩子除了拿掉,别无他法。
那天,春伟陪着我做流产手术。医生告诉我,我的子宫壁被刮薄了,最好尽量保住孩子,否则会造成不孕,并且容易引起宫外孕,可是我已经顾不了这些。躺在手术台上,听着那些冰冷的机械撞击声,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在心里想:假如我没有买房,住在出租房里也可以做母亲啊!
这次流产,让我元气大伤,好长时间不能下床。春伟说什么也不让我上班了,他代我辞掉了工作。说是要让我好好在家休息休息。然而,他一个人的工资怎么承担得起这个家呢?后来,他终于也想通了,要把这套房子转让出去。可我们咨询了一些人,他们说如果想转手,除非一次性把房子买下来后再卖,否则能退到手里的没几个钱……心疼的感觉像潮水一样一阵一阵地漫了上来,我几乎窒息。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传来一阵阵悲呼:房啊房,我们为你伤人伤己,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点评指责这对夫妻买房时考虑欠周全,似乎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对于消费能力未达相应水平又想购置大件物品的人,我们不得不咬牙说硬话奉劝一句:不把自己的情况想清楚,你可千万别贸然行事,否则你就会像他们一样,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向困境。无论是乡下来的打工妹还是城市的工薪族,谁都有这个问题。这对夫妻的问题在于:一是对自己的收入及买房能力缺乏全面认识,考虑问题不实际。买房时,他们把自己的工作前景看得过好,以为收入水平不变,可以长期保证供房。另外,他们也没有把家庭背景因素算进去,以至情况变化而措手不及。如果他们实际一点,先买一套二手房,或买一套面积小一些的房子,等条件好了再换大的,也不至于这么难过。二是没有相应的应对挫折的心理准备。买房供房是需要有良好的心态的,像做别的事一样,买房也会遇到麻烦,这夫妻俩一开始就没想过挫折,因而一遇不顺就悲伤没辙。如今,这对夫妻走出困境的最佳选择是将房转卖,银行可以办理转按揭业务。就是房子不能升值,也比硬撑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