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妻住进我们家
2005-04-29郭英
郭 英
１与李文新婚的第三天，他的前妻就找上门来。
当时我正在客厅招呼前来贺喜的公司同事，大家笑语不绝，李文则在厨房里为我们的中午饭忙碌，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和我们幽默几句。欢乐的气氛中，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见了李文的前妻和他五岁的儿子可可。
她傲慢地看着我，问：“李文呢？我找他有事。”
“哦，他正在厨房做饭呢。”我闪开身，让她牵着可可走了进来。
她昂着头穿过了客厅，欢乐的气氛顿时僵住了，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李文连忙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她走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招呼望着这一幕发愣的同事，说：“没事，大家继续玩吧。”
我打开了电视机，故意把电视的音量开大，好掩饰冷了场的气氛和我内心的慌张。可是，我的眼睛还是禁不住往那扇紧闭的门瞅了又瞅，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
几分钟后，房间里传来了李文和她的争吵声，开始很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我们所有的人都清晰地听到他俩几近失控的声音，“我不管，我今天就要你给我钱，你若不给，我就不走了。”“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钱我会给你的，可那么多钱一时半会我怎么拿得出来，外面还有客人，你给我和小晴留点面子好不好？”“那个贱货还要什么面子，呸！贱女人。”“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贱货？你才是个贱货……”
房门“砰”地打开了，她牵着可可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临走，她厌恶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是重重地摔上门。
我脸色煞白，同事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一向我告辞。
送走同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满腹的委屈，伏在沙发上嘤嘤哭泣起来。
李文抚着我的肩，叹了口气说：“小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做……”
我拭去眼泪，扑在李文的怀里说：“今天的事，我不怪你。既然我选择了你，就应该有面对这种事的心理准备。”
可是，我真的有足够坚强的心理准备吗？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呢？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我开始担心了。
２从那天起，我再也无法享受新婚的甜蜜，李文的前妻每天都要打电话找我们要钱。当初，李文与她离婚时，协议得到了房子的所有权，但作为夫妻曾经的共同财产，李文必须弥补她八万元钱。这套房子，就是如今我与李文的新房。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当初李文与她协议的是三年后才给清这笔巨款。如今仅仅过去了半年，且刚好在我们新婚，她就前来咄咄逼人地要债，很显然，是存心与我们过不去。
如果能拿出这笔钱的话，我们早就给她了，可现实是，别说八万，就是八千我们一时也拿不出来。没办法，我们只有与她一天一天地耗下去。
半个月后，她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可可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现在要搬过来住，既然你们没钱给我，我就只有住进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房子，直到你们还了钱。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我与李文瞠目结舌，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可可趁机抱住了李文的腿：“爸爸，我想你。”
李文弯下腰，亲了亲可可，然后一脸无奈地望着我。我怔住了，她住进来的理由堂而皇之，而且还有着可可这个重量级的砝码，我与李文，能不面对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吗？
协议的结果是两间卧室我们各占一间，客厅厨卫公用。
３突然之间，家里多了两个人，而且是与丈夫关系千丝万缕的两个人，一整天，我的心里都像被一种东西堵着，憋得难受。李文一直对我赔着笑脸，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的心软了，劝自己说，算了别生气了，他也不情愿这样，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女人不好。
晚上，李文讲笑话逗我开心，“有一种动物最喜欢说不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动物吗？”“不知道。”我摇着头回答。李文看着我，坏坏地笑着，我顿时醒悟过来，尖叫着上前捶打他。
“咚咚咚”，门响了，外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李文，儿子好像有些发烧，你快过来看看。”
是她！我们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李文请示地看着我，得到我的默许后，他迅速地穿衣起身了。
我竖起耳朵倾听隔壁的动静，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李文生气的声音：“可可好好的，你怎么说他发烧了呢？”
“怎么啦，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故意打岔的。”
“你太过分了！”
“是你们过分，叫得那么大声干什么？想向我炫耀你们很恩爱，来刺激我是吗？”
“小声点，想吵醒孩子吗？”
声音低了下去，几分钟后，李文带着几丝怒气返回了房间。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问：“可可没事吧？”“哦，没事。”他搂着我说，“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却睡不着，一种无法诉说的酸痛从心底弥漫开来，这个女人，她还会在我们中间折腾些什么呢？
４早上，我凌乱着头发去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她。她瞅着我，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有人说有些女人一卸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此话真是不假。”我窘迫地逃回了房间，她的嘴真毒，羞得我无地自容。
吃完了早餐，我与李文准备一起出门，刚要走，可可冲了过来，拉住了李文的手：“爸爸，我要你送我去上学。”李文俯下身，讨好地摸着可可的头说：“可可乖，让妈妈送你去吧，爸爸今天没有空。”
“可可想爸爸送，爸爸已经很久没有送可可上学了。”小家伙摇着李文的胳膊，一张小嘴向下撇了撇，像是要哭了。
李文再次把无奈和请求的眼光投向我，我轻轻地点点头，说：“你送可可吧，我自己去上班。”
她站在后面，抱着手臂，朝我胜利地笑着。我扭头走出了门。走在清晨柔和的阳光里，我特想哭。
５日子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过着，我再也不敢邀约朋友来家里玩，不敢大声说笑，不敢随便走动，就连早上上卫生间也要计算时间，因为说不准她就会不耐烦地来敲门。我要忍受她的敌意和冷眼，忍受可可的小调皮。更甚者，是要忍受那一大一小，或明或暗地与我争夺李文，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恼火不已。
矛盾终究还是被激化了，那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刚才在公司，老总把我好一顿训斥，说是这个月的企划书没做好。我能做好吗？天天回来面对这个让人压抑的家，没有精神崩溃就算好的。
天啊！我看见了什么？客厅白色的墙上画满了殷红错乱的线条，可可坐在沙发上，正看着《蜡笔小新》笑得大嘴一张一合，脸蛋上、小手上都是红红的印子。
“可可，这墙上是你画的吗？”我厉声问。
小家伙看着我，眨巴眨巴着眼睛，没敢说话。我眼尖，一下子又发现了丢在他脚边的唇膏盒子。
那是我新买的“美宝莲”唇膏，早上化妆的时候我把它忘在卫生间里，没想到这小家伙……
无名的怒火在我心底“轰”地燃烧起来，我大声呵斥：“你怎么这么淘气，那么白的墙画成这个鬼样子，还有，阿姨的口红是你随便玩的吗？学校里的老师没教你懂文明礼貌吗？”
大门哐啷一声推开了，她提着菜、一脸愠怒地走了进来，“你这个女人真没有教养，对那么点大的小孩发脾气，他懂什么，不就是弄坏你一支口红，能值几个钱？真想不通当初李文怎么看上你这种女人？”
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我再也无法容忍了，激烈地和她争吵起来。
门又被推开了，李文无比惊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可可“哇”的一声大哭，扑进了李文的怀里。
我委屈地看着李文，多希望他能感知我的伤心，给我慰藉和关怀。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小晴，口红弄坏了我们就再买一支，墙画坏了我们也可以重新涂白，你就不要生可可的气了，毕竟他还小，好吗？”
“连你也在指责我吗？”我愤怒地问。
“小晴，你就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我好好地和你说，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是的，是我在胡闹，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心其实一直与他们连着，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是多余的……”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李文大喝了一声。
我呆住了，多日来的委屈、怨恨如火山爆发了，“我要和你离婚！”我歇斯底里地喊。
６我收拾了几件衣服搬了出去。父母家自然是没脸回了，当初，他们对我千拦万阻，说什么人不好嫁，偏偏要嫁一个“二婚头”。可是，恋爱中的我，眼里全是他的优点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而如今，不堪的现实已无可回避了。
我在女友家住了下来。李文的电话一概不接，短信也不回。我怕回到那个家，那个混乱的家。难道真的与李文离婚吗？当然那只是气头上的话。可如果回去，想起继续与他的前妻共处一室，我的头就一阵阵作痛。
星期天，故意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确定家里没有人后我乘机溜了回去，因为要拿一份重要的公司文件。打开门，却一眼看见可可蜷在沙发里，早就睡着了。家里乱糟糟的，茶几上、垃圾桶里都是烟蒂、方便面、蛋糕的空盒子。我的心一酸，我才离开几天，家里就成这个样子。我拍醒可可，问：“可可，你怎么在沙发上睡觉，会感冒的。爸爸妈妈呢？”可可揉揉惺忪的睡眼，可怜巴巴地说：“阿姨，爸爸整天不理我们。妈妈说今天单位要加班，让我自己呆在家里玩。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害怕。”
心无端地疼痛了一下，我搂住可可，说：“可可不要害怕，阿姨带你出去玩好吗？”可可高兴地欢呼起来：“阿姨好棒啊。”
临走的时候，我想了想，给她留了一张纸条：我带可可去儿童游乐场了，下午送他回家。然后，我牵着可可，快乐地向目的地奔去。
游乐场里到处都是欢乐的儿童，坐摩天轮的时候，可可的小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我问：“可可，你是不是害怕？”可可勇敢地告诉我：“阿姨，我是担心你害怕，才紧紧地搂住你，因为你是女孩子，男孩子应该保护女孩子。”我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从游乐场里出来又去了麦当劳吃汉堡薯条，不知不觉，玩到了下午五点我才送可可回家。
她已经下班了，站在门口神色不自然地看着我。
我摸摸可可的脑袋，与他说再见，然后欲转身离去。
“阿姨，等一下。”可可突然喊住我，我惊讶地望着他，不知道这小家伙还要做什么。
他走上前，贴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阿姨，我喜欢你。”
我捂住眼睛逃离了，我觉得好不可思议，我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子感动到流泪。
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第二天，李文就找到了我，“她搬走了。”一见面，他就告诉我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我送可可回家以后，她坐在客厅里沉默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然后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李文告别。
“她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封信。”李文把一个信封递给了我。
我展开信纸，看到了下面的文字：
小晴妹妹：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这么多天来，经过我对你的了解，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初，我恨李文，嫉妒你们的幸福，所以故意找借口搬了进来，给你们制造那些不快。你走了以后，李文很痛苦很消沉，连看都不看我们母子一眼。我终于明白了，既然离婚了，爱就逝去了，现在，李文爱的是你，我永远不可能插进你们的世界。那么，再住在不属于我的新房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可画坏的墙我已经请工人重新刷白了，房门钥匙我也留在客厅的茶几上，那是你们两人的世界，谁也进入不了。
现在，我决定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了，临走时，我真诚的祝福你们：爱情甜蜜，相伴永远！
……
信封里还装着一支精美的“美宝莲”唇膏，用透明五彩的锡纸封着。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扑进李文的怀里，喃喃地念着：真好，这样的结果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