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雕版印书探究
2005-04-29吴定安
吴定安
研究古籍涉及浙本、蜀本、建本者较多,涉及赣本或金溪版本很少。本文拟就“金溪书”作些探究,以求正于方家。
始于何时
查阅《中国版刻综录》(杨绳信编著,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和《江西历代刻书》(杜信孚、漆身起编著,江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可知,金溪县宋代无刻书,元代有金溪危氏家塾刻本《云林集诗稿》(危素撰),可能是请外地工匠坐家所刻。明代除官刻《金溪县志》外,私刻多为中进士在外为官者翻刻己著,不带营利目的。但到万历年间,金溪县出现三个刻书堂号:一为“王世茂车书楼”,万历四十三年刻《当代名公鸿笔百寿类函》;二为“绣谷周氏万卷楼”,万历二十七年刻《官板举业卮言》;三为“金溪书林周文明坊”,刻《易会》;到天启间又出现“金溪王氏一贯斋”,刻《明便通书》四卷。
可见明晚期金溪出现了商业性质的刻书作坊,以印书谋利为目的,但规模很小。考证家戴不凡先生在《小说见闻录》中说:“明代戏曲小说恒多赣东人撰写,而刊行者则就近之闽北建阳。”由此可见,明代金溪刻书在赣东一带还没有名气,影响很小,只是始步阶段。
繁盛时间
明末清初,全国印书数量最大的建阳书业因种种原因走向衰败,长期与建阳有生意往来的金溪浒湾商人先是贩卖建阳书本,后便有人购买建阳一些刻书世家流出的书版,带回浒湾印刷。建阳《潭阳熊氏宗谱》中就有熊氏后裔在入清后将“书板数部俱出售浒湾”的记载(《建阳刻书史》),可以说建阳书业之衰,促进了金溪浒湾书业之兴。至康熙中后期,浒湾印书业开始走向繁荣。在乾隆、嘉庆、道光100多年的时间里,浒湾印书作坊林立,新版《金溪县志》说有作坊店铺六十余家,形成前后两条书铺街,从而进入繁盛时期。从我们现有资料看,主要雕版印书堂号有:
大文堂,从康熙到光绪,从业近200年。
两仪堂,从康熙到光绪,从业近200年。
善成堂,从康熙到光绪,以刻印医书为主,从业近200年。
文奎堂,从嘉庆到光绪,从业近100年。
忠信堂,从道光到民国石印,从业100余年。
双桂书屋,乾隆二十一年刻书。
珊城遗安堂,乾隆二十五年刻书。
四友堂,嘉庆十八年刻书。
广顺堂,嘉庆二十二年刻书。
溪邑文林堂谢氏,嘉庆二十四年刻书。
槐堂书屋,道光三年刻《陆象山全集》。
槐荫书屋,从同治到光绪刻书。
绣谷周氏文光堂,清中期刻《两晋演义》。
绣谷周氏令德堂,乾隆五十八年刻书。
金溪李氏自怡堂,乾隆四十年刻书。
绣谷丽泽书屋,同治十一年刻书。
绣谷留耕堂,光绪四年刻书。
浒湾尚友堂,光绪二十四年刻书。
红杏山房,从咸丰至光绪,从业50年以上。
旧学山房,略晚于红杏山房,从业50年以上。
可久堂,未见刻书存世,但发现可久堂雕版一块(医书)。
除以上21家县内刻书作坊外(无堂号刻书未算在内),还有金溪人在外省开设的专门书坊,最著名的有蜀地的周氏坊、汉中的许氏坊、衡阳的吴氏坊(三让堂)。三让堂于雍正末年创办于衡阳,后在长沙开设分店,直到1935年歇业,从业近200年,在湘、楚很有名气。明末清初大学者周亮工亦金溪人,其南京的赖古堂刻书更是有名,亮工对金溪影响很大。
清人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九收赴京候选官员李文藻作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的著名文献《琉璃厂书肆记》一文,内云:“数年前,予房师纪晓岚先生买其书,亦费数千金,书肆中之晓事者……陶谢皆苏州人,其余不著何许人者,皆江西金溪人也。正阳门东打磨厂,亦有书肆数家,尽金溪人卖新书者也。”可见乾隆中期金溪人在北京琉璃厂、正阳门摆摊开店出售书籍已形成很大影响。此前后近百年正是浒湾书铺街的繁盛时期。
风格特征
金溪印书受建本影响极大,浒湾商人先是贩卖建本,后是购其书版印书,故内容、形式、纸墨质量以及多用梨木、枣木、荷木刻版都和建阳相似。可以说是浒湾抓住了历史机遇,在清初建阳书业衰败之际,迅速崛起,填补了建本退出之后的书市空档。故建本的一些不足也被浒湾印书业继承过来了,如纸墨不够精良,追求价廉易售,少见白宣纸、白棉纸等高档书等等。但总的说来,金溪印书业也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起步迟,但绵延时间较长;老板普遍文化素质较高;校勘较精,讹错很少;并且在以低档普及本为主的基础上,也刊刻了不少嘉惠士林的学术著作,海内称善。故金溪刻书在促进地方文化发展方面,在弘扬抚州乡贤学术造诣方面,在保存、继承、传播我国优秀的文化典籍等方面,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金溪刻书成为了“赣版书”的代表。浒湾书铺街在清中后期成为了江西的印书中心,以至“临川才子金溪书”的民谚不胫而走,传播全国。
衰落
清末中国社会急剧变化,传统的雕版印刷被先进的石印和铅印挤出了历史舞台,从现存资料看,以上堂号均未见宣统时期印书的记载,似乎在光绪后期就先后歇业关店了。据浒湾现年79岁的刘轩林老人说,他在忠信堂搞过石印,印些账本、写字本、三字经等,直到解放,但从未搞过雕版。解放后,浒湾还组织过印刷手工业社,后来无事可做就散了。现在浒湾已无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印刷企业,前后书铺街仍在,但居民都与印书业绝缘,很少有人能说得出一二个印书堂号了。
郑振铎先生在《漫步书林》中有一段话说:“我曾到过建阳,那里是什么也没有了。书店早已歇业……要找一本明代建版的书,难如登天,更不用说什么宋、元时代的建版书了。只剩下夕阳斜照在群山之上,证明那里曾经是‘盛极三朝的一个出版中心而已。”把这段极其伤感的话移在浒湾,也再恰当不过了。“金溪书”和雕版早已如凤毛麟角,杳然难求了。一抹斜阳铺在浒湾河中,那水影波光似乎还闪烁着一些古代文明的流风遗韵,令人缅怀与遐想。
(作者单位:金溪县文物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