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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回到了中国

2005-04-29赵冬苓李九红

视野 2005年7期
关键词:金陵日军南京

赵冬苓 李九红

南京,又是南京。在南京大屠杀的受害者中还有一位曾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美国人,她的名字叫做明妮·魏特琳。

明妮·魏特琳,中文名字华群, 1886年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个贫穷的家庭。1912年,26岁风华正茂的她来到中国,先后在安徽合肥和江苏南京办学。1919年至1940年 5月,魏特琳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学任教,曾两度代理金陵女子大学文理学院院长。

从1919年到1923年,差不多有四年的时间,是明妮·魏特琳极有创造力的时光,由她一手负责的金陵女大新的校舍、新的校园建起来了,那崭新的七八栋房子目睹了一个外国人在中国的工作过程。她的学生越来越多,在度过了18年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的平静而忙碌的校园生活之后,1937年降临了,明妮·魏特琳的命运改变了。

1937年8月15日,侵华日军开始轰炸南京,绝大多数外国人都在战火倾泻到这块土地之前及时撤离了。到了1937年11月,南京遭到空袭的次数越来越多,明妮·魏特琳劝走了身边的同事、朋友,让他们赶紧离开南京,而始终没有成家、单身一人的她却不愿意离开,因为她觉得金陵女大就是她的家,她要和她的家人一起经历苦难。尽管中国政府为保护外国人要求他们离开,美国的驻华使馆也要求他们回去,明妮·魏特琳还是拒绝了来自各方的三番五次要求撤离的建议。这时,有钱人都离开了南京,留在南京的大多是贫苦的平民, 面对他们惊慌无助的目光,明妮·魏特琳更加感受到自己肩负的责任。

11月17日,明妮·魏特琳就向美国大使馆提出,计划在金陵女大设立一个安全区,让贫穷的妇女到时候到金陵女大来栖身。她那时还不是南京安全区的委员,但是她提出的设想跟当时南京安全区的设想不谋而合。

1937年11月,当日军逼近南京之际,留在南京的二十多位美国、德国、荷兰、苏联等国人士,决定设立旨在保护无辜平民的“南京安全区”。安全区以美国大使馆、金陵大学等教会学校为中心,四面以中山路、汉中路、西康路、山西路为界,约四平方公里,为难民提供避难场听,并专门为此成立了国际委员会。南京沦陷后,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竭尽全力保护难民,还就日军的暴行多次向日本大使馆和日军当局提出抗议。然而,他们也遭到了日本人的袭击,有人几乎被枪杀。但是,他们忠实、详细地记载了目睹的日军暴行,并在战后的军事法庭上出庭作证,为南京大屠杀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二十多名西方人士就这样不顾本国大使馆的劝告,勇敢地留下来成立了国际救济机构,他们是:贝茨教授、乔治·费奇、刘易斯·史迈斯博士、上海保险公司德籍代表史波林、医生罗伯特·威尔逊、牧师麦卡伦、约翰·拉贝等。

1937年12月13日,日军攻陷南京。没几天,在金陵女大避难的妇女就飚升到一万多人,早先设想的那种比较卫生的、正常的条件必然无法实现。在这期间,金陵女大收容的妇女最多的时候达到一万三千名左右。魏特琳日夜和她们在一起,席不暇暖,夜不能寐,身心交瘁地勉力保护着她们不被野兽般的日军拖走、强奸。但一个弱女子的力量怎么能抵御得住一个野兽的集团?魏特琳保护了不计其数的中国妇女,但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无辜女性在她面前被带走、强奸、杀戮。

在每天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的同时,魏特琳还以坚忍的毅力坚持记日记,从8月15日日军对南京轰炸以后,南京每天发生的事情,她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把自己亲眼目睹的事情记录下来,寄回在美国的朋友,从而为人类历史上这场大劫难留下了一份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她的日记里面,有她的喜乐,有她的愤怒,有她的悲痛,我们可以看到日军强奸、轮奸中华妇女的残酷和野蛮,更看到妇女们的惊慌、悲痛和血泪。

不管多晚,她的打字机的清脆声都会从她的住处传出来,她把自己所见、所闻、所为,还有自己的感受,通过键盘敲击出来,有时还有复写纸影印本。

魏特琳是一个旁观者,她是一个美国人,站在人类的一个角度观察,在看中日之间的这场争斗,看人类历史上这样一个残忍的时刻。她要记录下人类的一个非常黑暗的阴影,她要让世界上所有的人思考,人类在文明进化中,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这本长达七十余万字的厚厚的日记里,魏特琳如实记录了她在南京看到的—切。

在那段时间里,魏特琳的日记也隔了几个礼拜都没写,一直到了1940年4月10日,她在日记最后一页里头写道:“我几乎精力殆尽,没法子再支持下去。”

1940年5月,疲病交加的魏特琳回到了美国。当她乘船返回美国时,她曾经几次想投海自杀。她的精神崩溃了,南京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感到无法再活下去。

6月8日,魏特琳住进爱荷华神经疗养院。

主治医生的诊断结果表明,魏特琳患上了非己力所能控制的抑郁症。医生认为,得了这种病的人,在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之内就会好转;但假如在一年之内不能恢复的话,以后恢复的机会就比较少。

此时的魏特琳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相信自己能恢复正常,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当人类的灾难降临时,她没能用爱拯救世界。

1941年5月14日,回到祖国仅一年的魏特琳用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个单身女子在美国印地安那州一个教会里自杀了。在她留下的遗书里,她这样解释自己的弃世:“与其因精神错乱而痛苦,不如死去更轻松。”她没有双亲,没有家庭,她孤独地离开了人世,是她在密执安州的弟弟把她的遗体运回了一个叫雪柏的小镇简单安葬。在当时的美国,除了她弟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女人用这样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结束了自己。

但是,她的死在中国引起的震动却远远大于美国。在她死后不久,当时的南京女子文理学院、今南京师范大学在南京郊区给她立了一块碑。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也在获悉明妮·魏特琳辞世的消息后不久,特地发布命令,对她的去世表示哀悼,并追授她一枚精致的银质奖章。

她去世以后,美国基督教公会执行秘书长约克姆先生在发布她死讯的唁电里说:“我们觉得魏特琳女士是真正的战争的牺牲者,正如任何一个倒卧沙场上的将士。”

是的,魏特琳是作为战士倒下的,她用自己的死,宣布与人类中的残暴、屠杀、虐待等野兽行为绝不妥协。她用自己的生命,见证了人类文明发展史上曾经发生在南京的暴行。

魏特琳总梦想着再回到中国来。她不止一次表示,如果再有一次生命,她仍然愿意到中国来为中国人服务。可是,她累了,过度的伤害使她再也没有了修复自己的力气。

2002年12月,明妮·魏特琳的铜像在南京师范大学、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揭幕。魏特琳回到了中国。

(苏平摘自中央编译出版社《未被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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