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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贻斌小说两篇

2005-04-29姜贻斌

广州文艺 2005年9期
关键词:牛鼻子标语泥鳅

姜贻斌

刨标语

我相信许多经过那个年代的人,一定写过很多标语,或是用毛笔挥洒自如地写在红黄白绿各色纸张上,或是红布上,或是拿排笔沾着石灰水在墙壁上刷。我也曾经写过许多标语,却不是写在纸上,或红布上,或刷墙壁上,而是刨在那些田坎上和山坡上。我不能用毛笔挥洒自如,也不用排笔沾石灰水排山倒海地刷。

毛笔是派不上用场的,排笔也用不上。我的工具是锄头,先把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辛苦地刨出来,刨出一道道宽宽窄窄的痕,再拿石灰填上去。准确地说,是在刨字。我刨出来的那些标语,字大如斗显然不够形容其大,字大如箩倒是恰如其分。

就我一个人,工作量很大,所以,效率也不是很快。但谁也不敢说我的闲话,是大队书记叫我刨的。书记姓牛,鼻子很大,红红的是酒糟鼻,人们背地里叫牛鼻子。牛鼻子说,以后各小队负责写小标语,像这样的大标语,通通由你来刨,你字写得好,我们就要发挥你的特长,给大队争个面子,也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感激涕零。

每回要刨标语了,牛鼻子就托人来叫我去,把宣传的中心内容告诉我,让我拟定几条标语,他过目之后,我就动手刨。那些内容不外乎是农业学大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一定要保护好耕牛一定要把暗藏的阶级敌人揪出来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抓革命促生产,等等等等。我不负众望,把那些标语刨得气势磅礴,白白地嵌在田坎上和山坡上,远远一看,极其引人注目。路人一夸奖,我脸上便流露出许多的得意。牛鼻子也赞不绝口地夸过我多次,说你刨得不错啊,争了面子争了面子。

我选的是那些十分显眼的田坎和山坡,刨完了如箩的大字,我便去挑石灰。石灰堆放在大队部一侧的偏厦里,另一侧,是灶屋,大队开会就要吃饭,吃饭就要开伙。煮饭菜的是泥鳅,20多岁的少妇,五官清秀,奶子鼓鼓的,屁股也大,笑起来声音很尖。

我每来挑一担石灰,便借故去灶屋喝茶。其实,我是想看看乖态的泥鳅,跟她说说话。泥鳅见我来了,热情地倒茶,我便坐在门边,一边喝茶,一边看她忙碌,很久也不走。泥鳅肯定意识到了,便笑着提醒,喂,你歇了很久哩。我嗯嗯地说是啊,屁股仍然粘在板凳上。这其间,有好些男人便有事无事地走到门边,看我在,也就环顾左右而言他,然后悻悻地离开。我知道这些男人想打泥鳅的主意,至于得不得手,那就是水平问题了。

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水平,只觉得泥鳅在乡下算一个耐看的少妇。我喜欢看她,是一种劳动之余的调剂,能让沉闷的劳作变出一丝轻松来。我当然也产生过某种冲动,去抱抱她,或是摸摸她,兴许是很有滋味的。但我不敢贸然行事,担心她反感。我甚至没问过她为什么叫泥鳅,担心她生气。

泥鳅似乎非常愿意让我痴痴地看她,让我的眼神停留在她光彩的脸上壮观的胸脯上乃至浑圆的屁股上。她似乎很喜欢我的眼神,或许我的眼神里,有一种罕见的青涩幼稚和纯净罢,这是那些男人所没有的。她不论是择菜,还是切菜,或是煮饭,不时地突然反转身来,冲我哧地一笑。她不像别人总要婆婆妈妈地问我家的情况,以及发生在县城的事情。她从来也不问,我去了,给我倒杯茶,然后说累了吧?或说你的标语刨得好看哩。

她仅仅知道我是个知青而已。

灶屋后面还有一间杂屋,杂屋不大,甚至显得十分狭窄。我进去看过,黑黑的,堆放着柴火,还有一些坛坛罐罐,以及废弃的铁锅之类。几丝阳光固执地从屋顶的瓦缝里漏下,在光线暗淡的杂屋里显得惊心动魄。

那天,大队的人去各个生产队检查,说是检查完之后再来吃饭。所以,隔壁的堂屋里便出现了往日少有的安静,也没有心怀鬼胎的男人来灶屋门口观望。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门边喝茶,静静地看着泥鳅。

泥鳅这时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然后就进了那间杂屋,大概是去抱柴火吧。突然,听到她一声尖叫,哎呀——

我放下茶杯,急忙跑进去,泥鳅惊慌地抱住我,浑身发抖,说,一条……条蛇……

我说,不用怕,蛇是怕人的。我想推开她,去看那蛇是否溜走了,她却紧紧地抱着我不放。一线阳光射在她脸上,她眼睛柔情地看着我。我浑身莫名其妙地抖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她的嘴巴胡乱地亲起来,双手在她的奶子上屁股上一顿乱摸。我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汗香气和奶香气。

两人激动了一阵,气喘喘的泥鳅便轻轻地推开我,眼睛警惕地往外面一扫,示意我赶快出去,担心有人闯进来。

然后我们来到灶屋,她便笑我,你还是胎毛没褪哩。

我虽然明白现在安全了,但心脏还在噗噗地乱跳,颤抖的手捧着茶杯,茶水也泼了出来。我看着她,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是不是说我过于毛手毛脚了?没有什么章法?

有了第一回,就不愁第二回。后来,只要无人来,有了一种暂时的安全,她便叫我去那间杂屋,也不说话,只拿眼睛往杂屋一瞟,我就迅速地跟进去,然后她就让我在黑暗中乱摸一阵,她结实的身子顿时软得像一摊稀泥,好像要从我手指间缓缓地流淌。每回摸罢之后,她似乎有所不满足,却又无可奈何。大白天的,在那种环境之中,也只能如此了。她还要怎样呢?我不知道。尽管每回都是那样的草率和匆忙,只是抱抱摸摸一阵,我却是相当地满意了。可是,泥鳅眼里总是流露出一丝无奈和遗憾。

我后来才怀疑头一回是否真的有蛇吓着了她,或许,这只是她一个借口罢了。

我也有失望的时候,如果大队不开会,泥鳅就用不着来煮饭了,我见不到她了,也喝不到茶水了。灶屋门紧紧地关闭着,生锈的锁冰冷地悬挂着。阳光打在破旧的门板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挑石灰时,便觉得担子格外沉重。我希望天天刨标语,大队天天开会,那我便可以天天见着泥鳅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况且,泥鳅不跟我一个村子,想见她也不是那么的容易。于是,在沉闷的劳作中,我就默默地想着她那清秀的脸,柔软的奶子,以及结实的屁股。

有一天,牛鼻子突然对我说,你刨一条标语,内容是打击一切流氓活动,给我多刨几个地方。他眼睛严厉地盯着我,狠狠地挥动拳头。然后担心我没听明白,又伸出一个粗糙的手指头,一字一句地说,打、击、一、切、流、氓、活、动,你听清了没有?

我急忙点点头。

这回却是他亲自拟定标语了,很是反常,我一听,生生地吓坏了,以为这是针对我来的,以为牛鼻子发现了我和泥鳅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再去挑石灰时,便不敢去灶屋了,尽管口渴得厉害,茶也不敢去喝。那天大队开会,泥鳅在灶屋忙着。她一听声音,知道我来了,见我没进去,便站在灶屋门口向我眨眼睛,使劲地鼓动我,可我怎么也不敢挪动脚步,装着没看见她,慌忙挑起石灰就走,我感觉到泥鳅失望的目光一直在阳光下追随着。那天,我从刨字开始,心里便忐忑不安,挥着锄头,竟然把字的笔画都弄错了,只得沮丧地重新刨过。以至刨下一条标语时,锄头差点刨在了赤裸的脚上,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木木地望着那锋利的锄头发呆。

刨罢标语,我的心并没有彻底地放下来,我想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进一步试探牛鼻子对我的态度,他是否针对我来的,因为我心里太虚了,虚得连走路也是重一脚轻一脚,如果不彻底搞清楚他对我的态度,自己便无安宁。于是借口请他看看我刨的标语。我到每个村子去寻他,可是哪里寻得到人呢?那些村子很分散,走一遍还真不容易。天快黑了,炊烟四起,猪牛归栏,雀鸟回窠,仍然没有找到。

我已经彻底灰心了,走到泥鳅的村子,我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想看她一眼。怏怏地走过泥鳅的家时,她家的门紧紧地关闭着,侧耳一听,居然有咯咯的笑声传出来,声音很低。

有个男人说,我在你奶子上写了一行标语哩。

女人缠绵地说,那你念念。

男人一字一顿地念道,泥、鳅、的、奶、子、比、天、大。

女人笑了起来。

妈妈的,竟是牛鼻子。

我迅速地离开了,心里愤愤地骂道,老子在太阳下刨标语,刨得一身臭汗淋漓,他却在泥鳅奶子上写标语,是否也臭汗淋漓?我恨牛鼻子,也恨泥鳅。

远远的,于苍茫暮色之中,我看见刨在山坡上的那条标语,引人注目而又惊心动魄。

马嫂的男人

马嫂的男人每次回家,都要挑着满满的一担煤炭在小路上走着,一悠一悠的,被汗水浸湿的光头,在阳光下闪耀出一片水淋淋的光芒来。

所以,她男人离村子还有很远时,有眼尖的人就叫喊起来,马嫂,窑牯佬回来了。

马嫂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兴奋地说,在哪里?在哪里?

人家手一指,那不是么?

马嫂将手搭在额头上朝小路上一望,然后咧开嘴巴笑起来,哦,看见了。便赶紧屁股一扭进了屋里,忙不迭地端水泡茶等着男人。

马嫂的男人是工人,在距离村子40多里的一个窑山里挖煤,每个月回家一次,一是送钱,二是挑煤炭回来。马嫂的男人挑回来的煤炭是盖一的,没有一块碎矸石,纯净极了,块煤闪烁着点点光亮,可见是精心挑选过了的。马嫂的男人在家一般住上个两天,或是三天,然后又去了窑山。

村里人都不叫他的名字,叫窑牯佬,窑牯佬是对走窑人的一种统称,基本上不含有什么贬意。就像叫撑船的人为船牯佬一样。

村里人见他回来了,就说窑牯佬你回来了?

马嫂的男人眯着眼睛说,回来了。

马嫂的男人十分低调,不像别的在外工作的人那样张狂,或是炫耀。那些人或是在穿着上显示出工人的派头,披着天蓝色的工作服,脚下穿的是翻毛皮鞋,很招摇地在村子里逛来逛去。或是滔滔不绝地说一些发生在外面的什么事情,好像世界上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或者呢,很居高临下地把纸烟散给人家。

这就让人家心里不舒服了:如果没有当上工人,你们不是跟我们一条卵么?有什么可显示的呢?

马嫂的男人几乎没有这些让人极不舒服的言行。如果是天热,就打一个赤膊,露出褐色的强劲的肌肉来。如果天冷,就穿一件灰色的陈旧的老棉袄。如果天不冷也不热呢,就穿那种布襻襻扣子的衣服,简直与农民没有什么两样,让人一看,你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个工人。马嫂的男人回来了,也不去别人家串门,跟村里的男人扯淡喝酒,他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马嫂的男人每次挑着沉沉的煤炭回来,没有一丝的疲劳,他好像不是回家休息的,而是继续劳动,洗把脸,喝几口茶,然后不是去井边挑水,就是掮着锄头去自家的菜地里,或是把猪栏里臭不可闻的猪粪挑出来。很是勤快和忙碌,也很有章法,今天下午做什么,明天上午做什么,心里似乎早已有了划算,没有一丝的忙乱。

马嫂在男人回来的那两三天,是村里最轻松的女人了,只管煮饭菜喂猪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要去碰,惹得其他的女人眼红和羡慕,说马嫂嫁了一个好男人哩,说马嫂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马嫂的男人也不多话,沉默寡语,基本上算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即使是碰到了村里的人,抬头只是笑笑的一个招呼,说你忙啊?然后就走了过去。既得体,又不失分寸。

我见他回来,很想跟他说说话,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许多共同的话题的,难道不是吗?可是,马嫂的男人似乎也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见了我,也只是笑笑说你忙啊?然后,掮着锄头或是挑着粪箕匆忙地向菜地走去。

我很羡慕他,也有点嫉妒,他原本是农村的,却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工人,而我家一直是生活在窑山的,我却莫名其妙地插队到乡下来了。如果他在农村里呆着继续当他的农民,我也用不着插队直接当上了工人,那该是多么省心的事情啊。

但是,我并不把这种对他的羡慕轻易地流露出来,见到他回来,我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他,因为我家十几年都生活在窑山——至今仍然在窑山——难道说这工人我还见得少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尽管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否发觉了我不屑的目光。

在他回了窑山之后,我便有意无意地对马嫂说,马嫂,你怎么叫你男人到窑山去呢?那不是一个好差使呀,窑山里太危险了,时常死人嘞。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老话吗?叫做窑牯佬是活着没埋的人。

马嫂显然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老姜,你不要乱说嘞。

我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不是乱说的,我哪里会乱说呢?我从小就生活在窑山,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么?然后,我就一一列数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故,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故,有因为瓦斯爆炸置人于死地的,也有因为穿了老窑水淹死人的,也有因为冒顶石头砸死人的。

我知道我的语言以及动作显得十分的夸张,我尽可能地细细地描述那些悲惨的情景。马嫂听得膛目结舌,万分紧张,说,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村里人听我这样说了,也纷纷地劝马嫂说,你不如干脆叫你家窑牯佬回来当农民算了,起码这条命也保险一些。

马嫂困惑地说,那我男人怎么从来也没对我说起这些呢?我每次问他窑山里好不好,他说好,不要我担心。

我嘿嘿地笑了,我说,马嫂,你难道连这点也不明白?这是长子在宽矮子的心,他怎么会对你说那些吓死人的事故呢?他是怕你为他提心吊胆嘛。

我回家看父母,如果正碰上窑山里发生了事故,我就要问个清清楚楚,到底是因为瓦斯爆炸引起的,还是因为穿了老窑水引起的,还是因为冒顶引起的,还有,总共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然后回到村子很严肃地告诉马嫂,马嫂听得脸上一惊一惊的,充满着惶恐不安,但是,她过了一阵又不相信了,说,老姜啊,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故呢?

我说,马嫂,这你就不懂了,窑山里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这话说得多了,连我自己也觉得居心叵测了,好像这样就可以让马嫂把她的男人说服回家当农民,而我则可以顶替他去挖煤。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也是十分幼稚的。但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阴暗心理,老是喜欢对马嫂说这些让人谈虎色变的事情。我不知道马嫂是否对她男人提起过这些事故,是否劝说她男人不如回家当农民。事实上,马嫂的男人仍然每月挑煤炭回来,回来之后,就默默地挑水或是去菜地。但我还是有所发现,她男人再碰上我时,老远就有意地择路而走,似乎不怎么愿意跟我打招呼了。

有一天,出了太阳,是个拔萝卜的好天气。马嫂和我们都在地里扯萝卜,拔到下午时,她的眼睛却不时地朝那条小路上张望。

有妇女就笑马嫂,马嫂,你今晚上有夜草吃了吧?

有男人也说痞话,今夜里,马嫂和窑牯佬可以斗榫子了。

人们便哈哈大笑起来,拿在手里的沾着泥土的萝卜也跟着一抖一抖的,马嫂也笑,马嫂利索地甩着萝卜上的泥土,反击说,你们这些砍脑壳的,你们难道不吃夜草啊?你们难道不斗榫子啊?

马嫂的情绪显然很不错,她知道男人今天是一定要回来的,回来了,当然也会像别人说的有夜草吃了,或是说可以斗榫子了。夫妻之间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她很希望看见男人挑着煤炭,一晃一晃地出现在小路上,看见那个闪耀着阳光的水淋淋的光头。而且,马嫂的男人每次几乎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可是,那天太阳要落下山了,我们也快收工了,马嫂的男人却还没有出现。马嫂显然有点心慌了,一边心不在焉地往箩筐里装萝卜,一边看看那条弯曲的小路,然后,一边又偷偷地看我一眼,好像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

我当然希望马嫂的男人此时没有出现,是因为下班晚了,或是加班加点,然后,他仍然会挑着煤炭悠悠晃晃地出现在那条小路上,只不过比平时晚一点而已。但是,我的心里却早已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这很可能是归于我长期生活在窑山的缘故吧——这种感觉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就滋生出来了,然后渐渐地在我的胸部里强烈起来,像水浪一般撞击着我。但是,我没有把马嫂叫到一边,悄悄地把我心里的这种感觉说出来,我知道我一旦说了出来,只会加重她的不安和恐慌。

于是,当马嫂再看我时,我便安慰她说,大约是加班了吧?不过,他肯定会回来的。

我刚说完,这时,小路上远远地走来了人,竟如黄豆一般大。马嫂的眼睛突然长长地亮了一下,紧接着又暗淡了下去。因为那黄豆渐渐地大了起来,仔细一看,而且是两粒黄豆在一前一后地走着。那两粒黄豆似乎没有挑担子,显而易见,其中并没有马嫂的男人。

走近了,才知道那两粒黄豆原来是两个男人,一高一矮,穿着工作服,经过我们的萝卜地时,便站住了,很有礼貌地问,请问这是荷塘六队吗?

有人说,是。

其中那高个男人又问,请问谁是张和生的家属?

我们都指着马嫂,她就是。

两个男人严肃地哦了一声,那高个男人和蔼地说,嫂子,请你过来一下,我们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马嫂似乎有了什么预感,叭地丢下手中的萝卜,紧紧张张地说,不是找我的吧?不是找我的吧?

那个高男人肯定地说,没错,我们要找的就是你。

马嫂没敢朝前走一步,脸色变得惨白,身子无力地往地上倒去,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夕阳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彻底地滑到大山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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