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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片=一天

2004-11-25李旌伟

东西南北 2004年10期
关键词:尿毒症泪水儿子

李旌伟 王 妤 周 利

母亲的爱有多深?维系一个垂危儿子的生命有多难?当上天将幸福列车前的轨道扭断,曾经幸福的人们该何去何从?进——是绝望的解脱!退——是万难的坚守!一个衰弱平凡的母亲死死抓住儿子的手,选择在无尽的黑暗中生死相守!!!

2004年6月7日,落雨的清晨,身患尿毒症7年之久的耿志无躺在哈尔滨242医院的病房内,默默无语。同病房的老大爷因肾衰竭今早死去了,屋里的人都很沉闷。趁妈妈喂他喝水的当儿,他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妈,让我走吧,那样所有人就都解脱了!”这话从儿子口里说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史国秋强忍泪水,摸了摸儿子灰黄的脸,悲痛地说道:“志无,你再走一步,再坚持一下,生命的过程就是需要在一天一天中坚持。”

母亲知道他得了绝症,想多瞒他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是绝症,却不敢让母亲知道自己早已知晓。

1974年,耿志无出生在黑龙江省双城市,母亲史国秋是市五中的数学教师,父亲耿成礼在事业单位工作。儿子的出世曾让这个本就幸福的家庭因美满而更加幸福。从耿志无出生的那一天起,儿子就始终牵着史国秋心头最柔软的一端。

耿志无没有让母亲失望。1997年,即将大学毕业的耿志无被广东某外资企业录用了。他是这家知名企业在哈尔滨市聘用的惟一一名高校毕业生,公司已经决定先送他到位于德国的公司总部培训半年后再正式工作。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耿志无激动不已,也让史国秋无比骄傲。在写给父母的信中,耿志无说:“我要铆足了劲儿拼命干,等有了经济基础,就接你们去广州定居。到那时,爸爸妈妈你们就能坐飞机了……”

可就在此时,灾难降临了。

即将离校的前半个月,耿志无察觉自己变“懒”了,整天昏昏沉沉。一周过后,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两只眼睛竟“瞎”了,看东西模糊不清,后来竟发展到走路都要摔跟头的地步。

1997年6月20日,在哈尔滨242医院进行了采血化验。“肾小球肾炎”,耿志无看着化验单,暗自吐了口气。可他并不知道,此刻陪他一起来看结果的母亲,从大夫那里得到的却是“尿毒症晚期”。

看着走廊里若无其事的儿子,史国秋感到天忽然间塌了下来。

6月24日,耿志无正式住进了242医院。只在病房里躺了一天,他就发现事情不对了。同病房的都是尿毒症患者,只有自己是“肾炎”。

住院的第二天,躺在血液透析机旁,看着自己的血从导管里汩汩流出,流进了一个负责代替肾脏工作的机器,被过滤后又流回了血管……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半睡半醒中,他感觉母亲正一边握着自己的手一边偷偷哭泣。他没有睁开眼睛,害怕自己一睁开眼,泪水就会不停地涌出来。他只握住妈妈的手,在心里重复着说:“妈,别哭,别哭……”

换肾给儿子新的希望,却给母亲留下长长的帐单。

耿志无得病后,父亲耿成礼因为着急得了糖尿病,不久又患上了腰间盘突出,进而发展到瘫痪卧床,史国秋的高血压也发展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可为了儿子,他们一粒药也没舍得吃。他们要攒下每分钱给儿子换肾。

1999年7月,经过两年的艰辛等待,他们终于可以进行肾脏移植手术了。当耿志无被平安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史国秋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虽然承受了700多个日日夜夜的折磨,但此刻的她心中却充满了感激。“我的儿子又能活了!我的儿子又能活了!”

术后的那段时间是耿志无最开心的,也是史国秋最开心的。看着儿子一天天好起来,可以吃饭,可以喝水,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出去运动……

但黑夜并没有过去,噩梦也并没有终结!

由于尿毒症患者术后必须服用的抗排异药物价格惊人,每月药费就需7000元,加上先前手术的大笔费用,耿志无一家再也承受不起了。3个月后,史国秋只能给儿子改用价格低廉的国产药,2000年春天,国产药也被迫终止了。

药就是儿子的命啊!为了给儿子多挣几粒药钱,2000年7月,史国秋领着儿子摆起了小摊卖盒饭。

坐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耿志无时常念叨:如果我没生病,你和爸现在都不知坐飞机飞几个来回了呢!儿子的这片心让史国秋备感酸楚。3年过去了,大好的年华却只能坐在街边卖盒饭。从前心有鸿鹄之志的孩子现在变成了受伤的麻雀。她不知该怎样和儿子说,只能强忍着泪水,假装开心地安慰他:“只要你病好了,妈坐不坐飞机又有啥关系呢?”

春节眼看到了,儿子的药也马上吃光了,可史国秋手里却没有一分钱。一生要强的她舍了脸皮四处借,她不怕受委屈,只要儿子能活着,让母亲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啊!但让她更痛苦的是,在看尽了世态炎凉后却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家。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史国秋的心就像被十几只老鼠抓挠成一条条,然后又扔进了滚开的油锅里煎。她真想就趴在雪地里大哭一场!可不能啊,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6片药=1天。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能多看他一天

儿子还是停药了!史国秋尽了一个母亲最大的努力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停药。她只能乞求,乞求上苍保佑她那可怜的儿子。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厄运终于再一次卷土重来。此时距他最后一次吃药已有4个月时间了。对于一个尿毒症患者来说,术后停药就等于前功尽弃。

当大夫告诉史国秋“新肾的功能已完全丧失,你儿子重新患上了尿毒症”时,她的心都要碎了!

更难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说。当史国秋把“儿子,你的肾又不好使了”几个字断断续续说出来时,儿子竟反常地平静。他说:“妈,满足吧!我已经多活5年了。没有你,我早就变成了一把灰。妈,歇歇吧,别为我操心了……”

知子莫若母,这个在外人眼里虚弱不堪的绝症病人,只有母亲知道他是多想好好活下去——他的“网上贸易”刚刚初具规模,他还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心爱的人……

2004年5月18日,史国秋拿起沉甸甸的笔,把一个母亲的心愿原原本本地描绘下来:

尊敬的各位好心人:

你们好,在网上看到您的地址,冒昧地给您写这封信,是想求您帮帮我,给我儿子一天的生命!

我儿子耿志无大学毕业的前10天,突发得了尿毒症。在进行了2年多的血液透析后,1997年,我和老伴儿倾家荡产为孩子做了肾移植手术。但要维持新肾的正常工作,必须终身地每天按时、按量服用抗排异药物。然而这类药品十分昂贵,每日有时近百元,有时超百元,必须天天如此,断药就意味着死亡。

……

我想过放弃,也有人劝过我放弃,可作为母亲,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去?

有6片,他就可以活一天,有两盒,就能活一个月……

6片药=1天。这不是一个数字算式,但在特定情况下,它是成立的……

这是一位母亲为了挽救垂危儿子的生命向社会发出的最后的血泪呼唤。它承载了一位母亲所有的爱、所有的希望和祈求:只要儿子能多活一天,哪怕一天!

就这样,800封满含一个母亲全部血泪与希望的信,寄了出去!

7月27日,当记者来到哈尔滨市242医院看望他们时,耿志无正躺在床上同妈妈低语着“安乐死”。他的眼神平静而空洞,惟有望着母亲时,会流露出难舍的柔光。

史国秋说,儿子将近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喝水都恶心,现在惟一的机会就是再做一次肾移植,“他怕拖累我们,说他想开了,不怕死。可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胆子小得很,连晚上睡觉都得拉着我的手,半夜做噩梦了就枕着我的胳膊哭……他哪里是活够了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维系一丝呼吸究竟有多累,守候一个生命究竟有多难,这对母子在凄风苦雨中已体验了7年。现在,这对固执的母子,终于走到了无路可走的天涯尽头。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假使真有天堂,他们也必将在尘世与天堂间殷殷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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