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古树 千年苦旅

近几年，一些城市为营造绿色景观，不惜重金将深山里百年以上的珍稀古树搬到城里落户。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这些进了城的古树，因水土不服，很快变成了枯树。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树的死活他们并不在乎，他们更关心的是能不能从古树身上赚到钱。

百年古树待价而沽

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夏溪镇是全国最大的花木市场，这里的商贩大都从事古树的买卖活动。在一家名为古树园的花木公司里，陈列着品种繁多的上万棵珍奇古树。老板对此如数家珍：“这棵相思树有上千年了，树径有一米多，找不到第二棵，定价是８万元。这棵石楠树也有几百年了，要６万块。这个紫薇大得不得了，省内都没有这么大的蓬径，别人出价２３万我都没卖。”

这个园中的古树价值几千万元，有好几百个品种，有树龄５００年蓬径１４米的桂花树，３００多年的山茶树，还有乌桕、朴树、红果冬青、花皮油树、红檀木等珍稀古树，每棵古树售价都在几万元以上。古树园中最为名贵、售价最高的要数７棵红豆杉，树龄都在１００年左右，每棵价值在２０万以上。据古树专家傅立国介绍，红豆杉属国家一级保护树，跟濒危保护动物藏羚羊同等重要，严禁砍伐。要挖的话，一定要经过国家林业局审批。

据了解，这里出售的珍惜古树，大都来自湖南、湖北一带，那里有人专门组织把古树贩卖到江苏来。记者随即来到湖南调查。

从湖南省长沙市沿３１９国道向西进入宁乡县，道路两旁出现了一些苗木公司的招牌。不知内情的人在路边看到的比较显眼的小树苗只是招牌，老客户都晓得，大树和古树藏在比较隐蔽的地方。

一位妇女告诉记者，一些较大的树木就栽在村庄的背后。在离村不远的一个神秘苗圃里，古树参天，俨然一片原始森林！有的树上用红色标明了树的直径。据内情人介绍，古树越粗越值钱，直径多出１０厘米，价格就会翻一倍。一棵直径８０厘米的罗汉松，开价最少在８０万元以上。一棵１６２８年树龄的紫薇树，造型像一只大象怀抱婴儿，被取名为子象唤母。关于它的售价，老板没有说，只是表示这样珍稀的紫薇很少有人能买得起。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在益阳市周边，通往长沙、常德和沅江三个方向不到１００公里的路段上，至少有几十家苗木公司在公开销售樟树、杜英、罗汉松和紫薇等树木。专门研究植物的傅立国教授称，樟树是珍贵树种，同时也是国家重点保护树种。在野生植物保护条例里，樟树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禁止市场买卖。

鱼米之乡哪来古树

湖南省益阳市地处洞庭湖平原，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这里怎么有山区才会有的珍稀树木呢？而且这些树木都被截掉枝干，有的缠绕着草绳，有的用塑料膜包裹，有的从截断的枝杈上长出了新叶，有的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看样子本地苗木公司销售的这些树都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并且时间不长。

这些古树从哪里来？源头又在哪儿呢？当地老板对此闪烁其词：“我不知道，我也是买来的，你跟我签了合同，放下定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老板介绍说本地卖的古树都是从湖南省的深山老林里挖来的，至于从哪座山里挖的，属于商业秘密，他始终不肯对外透露。另外一位老板对此予以证实，并说偷挖野生树很不容易，“这棵树搞回来，从走出去到回来是１３天。我挖只有２天，主要是偷偷摸摸地运出来，得用吊车。”这位老板说，他们几个人合伙经营这片树林里的树，都是偷偷摸摸从山上挖回来的。其他苗木公司销售的古树来源也同样。

根据《森林法》第２４条规定：对自然保护区以外的珍贵树木和林区内具有特殊价值的植物资源，应当认真保护，未经省、自治区、直辖市林业主管部门批准，不得采伐和采集。那么，古树又是如何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地运到城市中的呢？

执法部门私开方便之门

益阳市附近的山区里生长着香樟等一些珍贵树木，最近的山区距离益阳市至少也有上百公里的路程。可在这样长的一段路程中，违法偷运者却因打开了当地林业部门私开的方便之门，而一路绿灯，几乎从未被抓过。

益阳的这些老板都称他们从山上偷挖的树木运到本地办了手续。那么他们办的是什么手续，能确保这么大型的古树走百里千里的路还安然无恙呢？“这个樟树，经过我们市里面，要办检疫票、出口证两种手续，在我们益阳林业局办的手续，全国通用。”一位老板说。

为偷挖的古树办证需要交很多钱，一棵直径８０厘米的罗汉松，要向当地林业部门交野生保护费１４１００元。在一位老板出示的材料上，对各种树木包括香樟、银杏等按照树型直径大小，都明码标价。他说，他手里的这个收费标准是从益阳市林业局拿到的。其他苗木老板也都说，在这里卖的古树在益阳市林业局办了手续之后就能够一路畅通，不会出事。

造成古树买卖红火的原因，主要是由于经济利益的驱动。给农民几千元就能挖到，而花木商在市场上可以卖到几十万元。有当地林业部门为盗卖古树的人出具各种手续，无疑为买卖古树开了方便之门。

一纸证明，让盗伐来的古树变得可以公然贩运，当地林业部门难辞其咎。

古树生态价值损失殆尽

其实，贩运古树这个行当也是这两年才热起来的。而在这根利益链条的终点，担当最终买主的主要是各地的城市绿化部门。他们把古树买回去就直接移植到道路两旁或者公园广场上。那么，经过这一番波折，被卖来卖去的古树，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样子呢？

两年前，重庆市政府在打造美食一条街时，为了美化景观，在这条长达五六百米的大道一侧移栽了大量古树。这些树的历史少则七八十年，多则四五百年，在被人为地移栽后，它们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起到美化城市装点景观的作用，大部分都枯死了。

原来，古树移植时为了便于运输，往往要砍掉树的旁根和侧根，有时甚至主根，而大量的枝桠被去掉，就像一个人被砍断了手脚一样。古树被移植时，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再加上移到城市以后，生态环境改变了，有的树种对生态的改变很敏感，城市空气中过多的二氧化硫，氮氧化合物的污染，直接酿成了古树枯死的悲剧。像樟树这类植物，在二氧化硫过多的地方就很难成活。

对于一棵大树死亡造成的损失，重庆绿色志愿者联合会吴登明会长算了一笔账：一棵大树就是一个小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生态系统中有生物的多样性，而大树的移栽，便把它在当地形成的生态系统破坏了。５００年树龄的大树枝桠覆盖面积至少有两三百平方米，根系发育可以保持两三百平方米的水土，环保价值大大超过了经济价值。一颗大树的木材价值可能只有几千块，但是它的生态价值是几十万，整个生态综合价值大概是２０万美元，就是１６０万人民币。一棵中年的大树移栽死了，那它的生态价值就完全没有了，几十万的生态价值就被毁了。

在古树进城的整个过程中，买卖的每一个环节、甚至连林业部门开具出口证明时，都有明码标价，可是对这笔人为酿成的生态账却没有人来算一算。要破除这根盗伐盗运古树的产业链，除了严格执法外，更需要各地停止大树进城的做法，只有遏制这种不良的需求，才能从根本上让偷盗古树失去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