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疼农民我敬谁
2004-07-06焦国标
焦国标
安徽的陈桂棣和春桃夫妇,赶不上安徽的马兰及其夫君余秋雨先生阳春白雪,在“文化贡献”上更是远远不是后者的个儿。然而就笔者个人感情而言,我更敬重前者,原因就是他们写了《中国农民调查》,而余秋雨先生只写了一些中外废墟。就像中国人对动物保护不太上心一样,因为人还没保护好,谈什么动物,我对只关心废墟的人印象不佳。
《中国农民调查》不是才气逼人的作品,仅就“才气”一项计,一百个文化人九十个写得来。中国有多少文化人?理工类且不算,仅计有大学学历的人文社科类文化人,老的少的加一起,上千万恐怕是有的。上千万人里百分之九十的人写得来的东西,可实际上有几个人确曾写过呢?实在太少。再刨去其他,只计以写作为业的文化人,如果大家早一点,多一点,写写可诅咒的农民负担和农民的生存危机,效果会如何呢?再具体一点说,比如像以写“文化”见称的余秋雨,如果写完“文化苦旅”之后,再写一部“农村苦旅”,以其才情和影响力,对于解救农民的速度和力度必将大有推助。于余氏本人,不仅立言,而且立德、立功,“三不朽”齐备,比现在这个样子轻飘飘的,被笑为“涂着文化口红”的余先生起码要再不朽一万二千多年,再厚重一万二千多尺斤!或者再晚一点也可以,“山居笔记”写完了,来个“村居笔记”,也不晚啊,可惜余先生没有。以余氏的“冰雪聪明”,必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局限,我看这就是他的局限。
王蒙先生,任何掐尖占强的事都让他赶上了,最近又出了本小说《青狐》,据说是跟奉行身体写作主义的后生有一拼。我就不理解,您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写点农民,好让自己的余热发得更是地方一些?冯骥才先生,跑完了四合院,看过了巴黎女郎,画画画累了,也下来舒活舒活筋骨,跑跑农村,写写农民负担行吗?贾平凹,“废都”里待几十年了,写写你们商州农民父老眼下的苦难可以吗?只写家乡的丑石,充其量只是那丑石的儿子,不是家乡人民的儿子。刘震云,1942年“温故”过了,温得不错,是不是也该“知新”一下2002年咱老家孟津现在如何,被打死的农民有吗?还有梁晓声、余华,我知道不了几个作家,更没有看过他们的小说大作,以你们如椽大笔,也来点儿农民调查之类的行吗?最近一期《了望东方周刊》(第8期)说:文学界有人说,陈桂棣夫妇的“作品已经偏离了文学的轨道,即使作为报告文学来讲也很粗糙”。我向来不看艺术,也不看才气,只看你的笔对当下农民做了什么。所以当初当文化记者时,曾瞻仰过不少文化名流,但是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我没发现他们有疼农民的“前科”,因而恕我没“认识”他们的冲动。
未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农民的灾难是吃不饱饭。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农民饭吃饱了,可新的灾难品种又出现了,就是税费负担。税费负担听上去是个经济问题,然而经济问题严重到一定程度就关乎人性罪恶,关乎生死。他实在无力承受,你一定要他承受,在这“推推搡搡”的临界点上,必然迸发出人性之恶。在进入天堂之前,罪恶是难以避免的。既是难以避免的,因而泛泛而言也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在农民负担问题上的罪恶却不可原谅。
农民税费负担与联产承包责任制几乎是“孪生”的,联产承包实行多久,税费负担就存在多久,并愈演愈烈,烈到乡和村两级行政大面积发生土匪化、恶霸化。可是至今二十年多年过去,仍然没有找到一套行之有效的解除和解救的办法,仍然继续演下去烈下去,这实在是另一种罪恶。人们说:“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我曾说:“不!迟到的正义是新的罪恶!”而今我要说:“迟到的解决是新的灾难!”一个涉及七、八、九亿人基本生存状况的灾难居然可以在二十年里愈演愈烈,几乎没有遭遇到真正有效的解救对策,实在不可原谅,实在没法让人平静!
我们扪心想想:这二十多年里,因税费负担挨过打的农民有多少?因税费负担挨打被打死的有多少?因税费负担被抓被关的有多少?因税费负担自杀自焚自寻死路的有多少?因税费负担受窝囊气的有多少?这个数目实在太庞大,太触目惊心,我们不可弃置不想、不算啊!温家宝总理曾说:无论多小,乘以13亿是天样的大;无论多大,除以13亿是“天”一样的小。这个公式套在中国农民遭遇的税费灾难上,依然精警啊。
农民税费灾难实在不能再持续下去,实在是到了各级政府壮士断腕根治的时候了。如果再听任其继续下去,将天理难容。我在网上看到,说到2005年农业税将降至百分之一二,未知确否。我跟了一个帖子:“……还2005年降到百分之一二,前十年的都得给我吐出来!”前面省略号代表的是脏话。同时我欣喜地看到另外的消息,今年杭州市二百多万户农民将被免去农业税,持续一千多年的“皇粮国税”将告终结。真诚地向杭州市的领导同志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