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在路口的警察
2004-04-29高宽
高 宽
刚才有个电话拨打我们的新闻热线,说是县西葫芦口村有个叫娄友的人,十几年如一日,在村东的十字路口指挥交通,使一个一年出十几次甚至几十次车祸的路口,交通秩序井然,至今也再没发生过一起车祸。
作为报社记者,新闻触角是很敏锐的。我向领导打了个招呼,便挎上相机,匆匆搭上了去葫芦口的班车。
十字路口中间,有一个用碎石头垒起来的圆形台子,一个中等个子警察直直地立在上面,敬礼———摆臂———停车———放行,口里还咬着一个哨子,不时“笛笛”地吹着,动作是那么规范、潇洒。
“咔嚓,咔嚓!”我的相机贪婪地吞着这些镜头。
等我走近台前,却把我的两眼给愣直了:这是一个哪国的警察,简直就是一个多国部队的逃兵!
只见他从上嘴唇到下嘴巴,密密麻麻地扎满了胡子,胡子上挂满了厚厚的路尘,脏兮兮的警帽下压着毛卷卷的长发,两眼直直地射向前方,由于转动频率高,脚上那双旧军鞋已经探出了两个指甲很长的脚趾,他的肩上斜挎着一个塑料步话机,一根圈了好几道圈的锈铁丝(天线)歪歪扭扭地从肩上斜向天空。
看着他的装束,我差点笑出声来。我仰面递给他随身带来的矿泉水,说:“您就是娄友先生吧?辛苦了,来!”
他瞪了我一眼,冷冷地道:“没看见我在干什么吗?”
我的脸有点发烧,为了掩饰窘相,急忙掏出烟来点上,顺手也递给他一支。
他理也不理,只是狠狠地扔给我一句话:“神经病!”
我忙掏出记者证,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想和您聊几句,我是记者!”
他好长时间没说话,等左边的车放行后,他才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噢,我知道你就会吹牛皮!”
茅坑沿的石头,石头!我的嘴和心一齐说。
我干脆离开他,转身找村长去了。
当我说明来意后,村长脸上的笑容立即跑到太平洋去了,那又粗又圆的腰也挺直了。他坐到办公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来,点上烟,不紧不慢地说:
“要说他嘛,从小就没偷鸡摸狗的事,也算是个好人吧!我们葫芦口是三县交界处,来往车辆特别多,那条路口人称万人口,这里好像有阴气,每年不知车轮下有多少冤鬼,可娄友在那设卡后,死人的事就再没发生过。”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交通岗呢?”
我掏出笔来,认真地记录着。
“十几年前,娄友结婚的第二天,高高兴兴地骑自行车载着媳妇去丈人家,刚走到那个路口,就被外地一辆拉煤的大车撞上了。娄友飞到了路边,人没事,可他的媳妇却走上了不归路。娄友疯了,被送进了县精神病院,可是没多久,他就跑了出来,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一身警服,风雨不误,每天像上班一样到这里来指挥来往的车辆。别看他是个疯子,还真的像模像样的。那些本地和外地司机都乖乖地听他的。因为谁不听他的指挥,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拿起石头砸人家的玻璃,听说有一回还把县长的车给砸了,大脑受刺激呀,唉……”
说到这里,村长摇了摇头不说了,我也停住了手中的笔不写了———因为我们的报纸根本不会去宣传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