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的中文情结

陈　拙

在美国新泽西、纽约、宾州等东部几个州，有由华人开办的中文学校。学校已经开办有七八年时间。居住在美国东部这一带的许多中国孩子，每周六就由父母开车送到附近的中文学校就读。中文学校共有13个分校。每个分校都有数百名甚至上千名华人学生。其中大部分是10岁上下的小学生。

中文学校没有自己的固定校址，长期租用某所学校的教室和其他活动场所。孩子们在这里学习简体中文、中国历史、中国地理、舞蹈、打棒球、绘画、唱歌等课程。从下午一点半到四点半，总计三个小时。华人孩子们在一起不说中文，而是说英文，似乎这样便于相互沟通；他们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们在一起不说英文，而是说中文，尽管他们中许多人的英文说得并不差。这说明祖国语言和文化在他们身上是根深蒂固的，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孩子们绝大多数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从小受的是西方教育。在正式学校里，华人孩子与美国孩子同校学习，说的都是英文。可以这样说，他们全面接受了美国文化，英文成了他们的母语。或者说，他们是在美国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华人，与美国孩子没有多少区别，与自己父母所受的教育却有很大差异。有一位孩子的父亲说，他用中文和孩子沟通起来感到很困难。这就说明了文化背景对人的思维和观念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对他今后走上社会如何为人处世甚至起到决定性作用。

在中文学校里，孩子的父母们在一起十分愉快地交谈着，欢声笑语，海阔天空地闲聊。在这个很大的厅里，中国人老少三代都来到这里。有些人并没有孩子在这里上学，但他们也是每周按时前来赴会。家长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孩子。他们中间，有人围成一个圆圈，像是在开讨论会，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活跃。说到高兴时，众人哈哈大笑。开的是中国玩笑，说的是中国故事，乡恋之情溢于言表。有人围在一起打中国麻将，也不赌钱，就为在美国能玩中国的麻将，过一过麻将瘾。四个人打得很认真，偶尔也有人说几句笑话，逗一逗乐。有人坐在那里看报纸。这里有四五种中文报纸，可以免费取阅，也可以带回家。这些报纸刊登不少广告，也各有自己的政治倾向。所以，每次都有人专门送到这里，分发给大家阅读。也有人到学校的体育馆去打篮球、排球、乒乓球，下中国象棋，打扑克。

中文学校的工作人员非常认真地分头做着自己的工作。有的人管教务，负责每周排课，通知老师，安排教室；有的负责接待新来报名的学生和家长，听取学生家长对学校工作的建议和给任课老师提出的意见；有的负责出租教学录像带和CD，顺便还有一些中国发行的电影电视、文艺晚会、相声小品、歌曲音乐的CD，借阅期限是一个星期，下个星期来的时候交还，也适当收取少量的租金。有人负责后勤工作，专门到食品饮料批发市场，为大家购买质优价廉的饮料、小食品。可口可乐、雪碧只收五十美分，比中国市场上略贵一些。几乎每个家长都给孩子买一瓶纯净水或其他饮品、小食品等。所有收入都交由学校统一管理和支配。大人、孩子都像是过节一样，熙熙攘攘，兴高采烈，不像是上课，倒像是哪一个大户人家在过事。在这里，你绝对没有身处异国他乡的孤独感，你或许会觉得好像是在中国参加孩子的家长会，又好像是逢年过节亲朋好友在一起聚会聊天。

中文学校牵动着旅居美国老少三代中国人的心。每个星期六，人们早早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中国同胞团聚。哪一个中国人在美国求学、工作的历程是一帆风顺的?谁没有艰难曲折、流血流汗、遭遇不顺、尴尬难堪的经历?他们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到地球的另外一半工作和生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来到中文学校，在潜意识中，也是为了联络同胞之间的感情，以消除他们内心深处强烈的孤独感。

有一位家在大连的老太太，几年前到美国给儿子看孩子，现在孩子长大了，她想回中国。她说，我都七老八十了，我留在美国干什么?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今年夏天到夏威夷去玩一趟，我就要回中国了。我在美国说话听不懂，写字看不懂，又不会开车。呆在这里感到不舒服，我还是喜欢中国。我在大连老家有一些老姐妹，每天凑到一起说话，可开心了。人老了，落叶归根嘛。这是老一代人的想法。他们没有美国文化教育的背景。除了在家里跟儿女说说中国话以外，跟谁都无法用语言交流，出门害怕走失，买东西又不会问价钱。儿女早上8点钟上班，中午在单位吃饭，晚上6点左右回家。整整一天，老人家一个人在家，天长日久，那种孤独寂寞是很难忍受的。

中年人是这个群体的主体。他们经过自身的艰苦奋斗，费尽周折在美国扎下了根，接来了老父老母，生养了小儿小女，生活的负担自然十分沉重。他们没有根基，全凭自己一人挣钱养活全家。他们要买好的房子，要买好的汽车，送孩子上好的学校等等。他们内心里不想生活过得比美国人差。在美国这种快节奏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里，他们不仅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大，心理的压力也很大。

一位20世纪90年代初期从清华大学来美国读博士的先生，现在已经是某个美国公司的高级技术人员。他从周一到周五，每天工作的时间包括往返路途，大约是十一二个小时。双休日就更忙了，要分别送两个孩子学钢琴、小提琴、武术、舞蹈、上中文学校、到同学家里参加party，到超市购买一个星期吃的用的物品。还要做家务活，收拾庭院，洗衣服做饭等。每天都非常忙碌。他对我说，他来美国以后，只回中国一次，就是回去参加清华大学校庆。真正感受到中国的发展很快，变化很大。他说，祖国的繁荣富强对海外游子来说，是极大的鼓舞，我们在美国也能为祖国作些力所能及的贡献。我们公司就有很多与中国的往来业务。

每个星期三小时的时间的确很短暂。孩子们下课的铃声响过，许多人还有些恋恋不舍。海外游子心系着自己的祖国，魂牵梦绕着自己的故乡。他们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属于有着五千年灿烂文明史的中国。今天，祖国已经强大起来，海外华人和华侨完全可以挺直胸膛，扬眉吐气，向着世界自豪地说，我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