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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缘手记

2004-04-29赖春莲

青年作家 2004年5期
关键词:旧友感情

赖春莲

我相信大多数女性都很在乎自己的感情,我只是其中的一个,算不上有什么特别。

我把自己划分为怀旧型的那种人。这种人多半是感性,心理上不成熟,平时总是有事无事活在过去的回忆里。要不然,照我现在的年龄,早就不该在单身族里混,不该为已离去的阿哲而耿耿于怀。阿哲曾是我男友。我估计如果我没有与阿哲的那段共同的过去,我现在不是这样子。换种说法,阿哲影响了我的现在,影响了我对男女关系的判断。不怪他,谁叫自己放不开呢。

那年我与阿哲同念大三,关系就吹了,如今我已出来混饭吃两年,彼此没再见面。

阿哲走后,基本上我没对任何人认真提过阿哲谈过那段过去,哪怕是最亲近的朋友,主要是,我觉得感情的事讲了也是白讲,白讲就不想讲。如果此刻阿哲在我面前,我很想对他说几句话,不知他能否再信我一次。

比如我说,阿哲,对于你,我并不是故意去做下曾做过的一切,我发誓并不是存心伤害你,我也不忍让你痛苦的。

他会信吗?

我猜大部分人有这种体会,人生存需要一种温暖的感觉,需要一点温情的记忆。我感激我的高中时代,虽说那是所普高,在学习与纪律方面很见不得人。但我却一直认为,如果没有它,如今我的记忆可能仍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我留恋过去。我的故事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在那里,我认识了哲,还结识了一批臭味相投的朋友。现在大家已天各一方,长大了,每个人的麻烦事就一大堆,平时很少联系,不过关系我自认为还算“铁”。偶尔有机会谈到一块,大伙都热乎乎的,说话做事有点像八辈子前就熟识,不拘束,这感觉很酷。

其实我与阿哲真正同班也就仅仅高一年。应该说他父母很了不起,早早就料到跟我们鬼混定没多大出息。他转学,真的促成他上了一所牌子响当当的A大。而我及那帮朋友,大多都是凭着最后的不死心才勉强考上一所半吊子院校。很现实,现在出来混饭吃的难易差距不言而喻。

不过,这都是后话。这些年谁过好过坏我不清楚,甘苦寸心知,谁难受谁知道呗,这年头连傻瓜都不会在这方面张扬自己的。

我可以这样简述一下阿哲:他呢,头脑比猴子还精灵,有点狡猾,但不做坏事。感情方面,埋得深,也可说是半个伪君子。

话说回来,提一下我那帮朋友,他们有个特点,为人大方,直爽,不过骨子里都挺傲。在人前有侃大山的一套,只是一旦触及感情之类的话题,他们往往就避而不谈,换上一副对感情不感兴趣的冷漠表情,好怪。

阿哲跟他们如出一辙,外在表现他没有突出的不同。

我其实想说,如果不是后来我与阿哲有了很多通信,阿哲仍是我的旧友一个。作为旧友,他们好是好,为人正派,但我与他们却没有过任何的倾心畅谈,怎么说呢?在一些事情的感受及比较私人的问题上,我根本不知他们想了什么以及怎么想的,放在现在来理解很容易,人要想找绝对的真实与信任比找钻石还难,死心算了。反正朋友就是朋友,想转化为知己还遥远着。

我认为是信促成我与阿哲曾走在一起。现在在我抽屉里,仅阿哲写的信就有一百多封。高中两年,大学三年,我俩在写信方面的造诣突飞猛进。信是好东西,它能吐真言嘛,不过现在我几乎不写了,原因很简单,倒不是忙,而是我发觉很久前我就失去了表达自己的能力。不向人诉说也罢,反正也不见得就活不下去。

五年不长也不短,跟大多数经历过或正经历着的爱情痴迷者一样,在这过程中,爱过痛过哭过笑过。得意时,我就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失意了,我就认为天负我,地也负我,这世界不公平,说什么“爱情最美”完全是扯淡。

一切细节无须再详述。谁不说情缘是人类最精彩的部分?

若给阿哲说句公道话,他人很好,很体贴。用旧友的话说就是:这种人,现在提着灯笼也难找。我这旧友曾涮我,阿哲对你又关心又体贴,你干嘛甩人家?你发什么神经?真不知道,除了阿哲还有几个能长久容得下你这副臭德性的?

他这么说我没意见,我也不该有意见的。

大概就是我发神经吧。

我承认自己发神经是因为当时我对男女相处的认识很白痴,有些事如果放在今天就很好办,我有把握把阿哲留在我生活里,直到以后再以后。

该怎么说缘由呢?

我有时头脑很麻烦,明知结果是一样,但就是不肯主动去把握。我宁愿阿哲稍微带点冲动地走近我,而不是我主动向他靠近。比如,我想留下来陪他,但如果阿哲不作一点挽留的表示,我就不提!之后我就觉得很委屈,认为他一点都不留恋我不在乎我。

这种心理,说好听点是矜持,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

阿哲与我在性格上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他是活在“现在”里的人,即使心里对现实有一万个瞧不顺,但打死也不甘落后于人群。而我这人偶尔会很无聊,前面讲了,总是有事无事活在过去里,显得多少有点逃避现实。假若我早明白一个基本的道理:人与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别指望达到绝对的理解与融合,彼此能够包容和体谅就该知足了。明白这点,结果就不会这么砸的。

我自知我很在乎阿哲,也肯定阿哲仍然在乎我,只是大家没挑明来讲。

分开三年,我没再交男朋友。如今社会男女分手不分手已不算什么,我不是刻意去回避的,而是我发觉真的很难忘记阿哲,忘不了过去。

阿哲呢,那次失恋让他苦不堪言。

不过,人痛到极致必然会借助一种方式来反抗。这种处境人的选择往往有两条,一条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另一条是自此发奋图强立志出人头地。我估计阿哲选择了后一种,如今他已是IT产业领域的精英,在人前是成功的象征,我一听他名片上的头衔就想晕。

这一切都是新木告诉我的。他是阿哲的知己也是我旧友,新木认为我心狠,做得绝。他说,现社会男人换女友如同换衣服一样简单平常,但阿哲至今没交女友,你说这意味着什么?你记得的,阿哲曾说过,会等你,十年八年为期,等着你回心转意。现在你信不信?

我怎么不信呢?我与阿哲交往五年。他的个性我基本上了解。他在大众面前很开朗,好像什么事都放得开。但在感情方面,他其实很脆弱,是个老派的人。

我很惭愧,伤了我最不愿看到他受伤的人。

春天,我回到小城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

那晚,大家都很热情,很投入地叙旧。中间我旧友们还津津有味地回忆起当初我与阿哲的某些场景,眉飞色舞地描述我当时的动作表情,我为能在他们脑海中留下如此清晰的印象而感慨不已。可听着听着,我耳朵一下子失聪了,眼睛突然看不见他们。

我看到了哲,他就在我身边不远。

阿哲一身酒气,两颊绯红,显然他喝多了。

哲的神情很复杂很让我难忘。他用锥子般的眼光盯着我,以一种半质问半哭泣的腔调说:“你……你明明是喜欢他的,明明知道……知道你们会有结果的,可你却……却偏偏放飞了他,你……你何必老跟自己过不去?人……人与人相处真的……真的那么难?”旧友们过来拉他,说他醉了。阿哲突然移开视线,冷笑,“醉?嘁,我……我没醉……我只是……只是心情有点……有点糟……”

我不知该说什么,一下子喉咙发堵,鼻子发酸,胃隐隐作痛。

我突然用手去抚摩阿哲的脸颊,烫烫的。说不清什么理由,我很想一下子倒在阿哲的怀里痛哭一场,然后坚定地告诉他,哲,你一直一直都是我的最爱,我真的愿意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你。怎么表达好呢?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吧:决定要爱你/像信仰一样坚定/盘踞在我脑海里,挥不去/像一场失控的火/燃烧我生活的全部,无处躲/就算爱情是一种约束/失去自由我也心悦诚服……

我边唱边哭,抽抽搭搭地哭在哲的怀里,像个委屈的孩子。

如果这场聚会真的是这样,那没什么不好。问题是,现在我的记忆骗了人,那晚阿哲事出有因根本没来,我与哲的那幕纯属我当时神经质的想象,大概是当时朦胧的灯光效果让我想起从前,也可能是出于旧友们提到我与阿哲,出于这份情的痛。

我总有种预感,我与哲可以重新来过,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这还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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