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少林

崔建平

许多年以后，朋友们回首往事，不约而同地推举一部电影——《少林寺》，是它完成了我们最初对性与暴力的启蒙。

一个颇为刺激的镜头是，大反派王仁则将牧羊姑娘用绳子吊起来，喊着“野味”，将姑娘的裤子撕下一块，露出了几平方厘米的大腿。此后很长时间，我们给姑娘的雅称就是“野味”。现在想来，这个色狼很业余，他不应该将姑娘吊到半空中去，这样什么也干不了。当然，比较方便展示大腿。

有一天，我在青岛遇到一个气宇轩昂的大胡子。朋友告诉我，那就是在《少林寺》中扮演王仁则的于某人。我想上前向他致敬。然而，我要感谢他什么？告诉他那个撕姑娘裤子的镜头其实比他的剑术更令人难忘？

那时候，流行离家出走。经常听说，初三四班的王小波跑了，一班的刘小文也跑了。但他们都在前往河南嵩山的路上被中途拦截。山东离河南不算远，家长和老师都摸准了我们出走的规律。所以，那一年出走的15人，居然没有一个家伙能看到少林寺的山门。

惟一的例外是初三六班的初梅，那是一个我们认为有点缺心眼的“野味”。她因为早恋问题和妈妈大吵一架，席卷钞票细软然后蒸发了。她妈妈找了算命的，据说是南下了，便一路追下去，居然忘记了在通往少林寺的路上撒下天罗地网。

一个月后，初梅昂首挺胸地回来了。她居然去了少林寺，还同白胡子方丈喝过茶。

她透露了令人沮丧的消息，当和尚必须考试，还得有大学文凭。初梅的话真假难以求证，反正大家就开始好好学习了。光阴似箭，故人星散，人们朝拜的圣地从中国的河南变成纽约、伦敦，甚至新西兰。如今小孩子出走再不会直奔河南了。据说那里骗子比较多。

前些日子，看到一篇帖子，标题是——“啊，少林”，抒发对那部老片的热爱。我极其反感“啊”这个词，小时侯写诗时没少用它，现在读起来脸上火烧火燎。然而，把它用在这儿全无肉麻之感，只觉得悠然神往、荡气回肠、熨贴之极。

啊——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