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姆“铁腕统治”真相

叶　鹏

在伊拉克那些翻新的古迹上，十分之一的砖头都刻着萨达姆的名字，或者8颗星星——每一颗星代表萨达姆阿拉伯名字的一个字母。1979年，萨达姆登上伊拉克总统宝座。他上任后，马上党同伐异，反对异己，以叛国罪处死21名革命元老。在伊拉克全国的小学里，学生在每天上课之前，都要全体对萨达姆感恩颂扬，高唱“萨达姆，萨达姆，我们将为你献出鲜血……”

当萨达姆刚掌握了伊拉克的一切权力时，仍然有不少知识分子对他抱有希望，认为他的铁腕统治是无法避免的，甚至是向开明政府过渡所必不可少的桥梁。西方许多人曾经也认为萨达姆的眼光很现代。然而，事实使他们慢慢失去了对萨达姆的这种幻想。

萨氏的家族统治

为了实现对军队的绝对控制，萨达姆指派自己最信任的人出任高级将领。是否效忠于萨达姆，成为伊拉克军官任免及升降的第一标准。与萨达姆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中，最获信任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萨达姆次子库赛的权势越来越大，被人们认为是萨达姆的继承人。他现任伊拉克武装部队副总司令，是军方二把手；他还统治着伊拉克精锐之师共和国卫队和特别安全部门，负责萨达姆的安全；库赛还在去年当选为执政党最高领导层成员。萨达姆的家族成员包括三类：塔尔法赫家族（萨达姆母亲的家族）、马吉德家族（萨达姆生父家族）和易卜拉欣家族（萨达姆继父家族）。伊拉克决策机构的人员，完全从这些家族圈子中产生。

其次，萨达姆的姻亲，即萨达姆前夫人家族的成员或女婿家族关系的网络，也被倚重。哈伊拉拉是萨达姆的舅舅，也是其养父和岳父，曾任巴格达市市长。来自萨达姆家乡的提克里特人也是萨达姆选拔官员的重要来源，是保证萨达姆政权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关系网络之一。伊拉克精锐部队共和国卫队的大部分官兵是提克里特人。伊拉克政权正是由这样一大批忠于萨达姆的亲属和亲信组成。作为国家权力的参与者，他们垄断着国家各机构的所有权力，减少了萨达姆的后顾之忧。萨达姆信任他们，他们对萨达姆忠诚，双向信任保障了权力基础的相对稳定。

秘密警察无所不在

伊拉克的安全机构“穆哈巴拉特”是萨达姆政权控制国家的主要工具。尽管经历了两伊战争、海湾战争以及国内多起叛乱、政变和严厉的国际制裁，但它还是在保卫萨达姆政权上发挥了巨大作用。

穆哈巴拉特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部门，而是由多个安全机构组成的庞大而错综复杂的部门。这些安全机构各自的情报部门和军队的触角遍布伊拉克各个社会阶层。它们相互独立，又相互监督相互牵制。穆哈巴拉特的5个主要部门是特别安全局、安全局、情报局、军事情报局和军事安全局，此外还有无数的复兴党安全机构、国家警察部队、准军事民兵部队和特种部队。特别安全局局长监督属下的政治局、行政局、准军事安全部队和特种共和国卫队等。

安全局是伊拉克历史最悠久的安全机构，成立于1921年，据估计，它的规模大概为8000人。萨达姆在安全局安插了自己的亲戚、提克里特人(他所属的部落)和逊尼派部落成员。它是一支政治安全警察部队，主要职责是监视伊拉克大众中的异见者、打击政治“犯罪行为”、阻止经济犯罪活动。安全局无孔不入，监视伊拉克大众的一举一动。

情报局又名伊拉克情报局，是伊拉克复兴党的情报安全部门，萨达姆最初就是作为复兴党安全机构的负责人起家的。情报局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通过各省机构的协调负责国内行动，另一部分以伊拉克各驻外使馆为基地负责国外行动。

军事情报局创立于1932年伊拉克王国独立之际，由约4000到6000人组成。它的首要职能就是确保军队的忠诚以及搜集军情。由于所有的成年男性都要服兵役，因此该机构获准监视国内所有的反对者。但是，它也会在国外采取行动，包括刺杀反对分子。和其它的机构一样，它拥有一个旅的兵力。

1992年，从军事情报局又分离出军事安全局，萨达姆把它编制成一个独立机构。它直接向总统汇报，而不对军队将领或国防部负责。该机构是在萨达姆意识到军队的骚动后成立的。其职责包括：调查和打击军队中的异见者；调查军队内部的腐败和贪污公款现象；监视所有的军事机构和部队。

特别共和国卫队也称为共和国卫队特种保护部队，拥有2.6万名士兵，由萨达姆直接管辖，扮演着“御林军”的角色，其使命是保护萨达姆。它还要保卫总统的办公室和住所等，为萨达姆在国内视察时保驾护航。特别共和国卫队由4个旅组成，其中3个守卫着巴格达南部、北部和西部的通道。另外，它还拥有一支炮兵部队和防空部队。

还有一个特别安全局(SSS)，其任务是与保护萨达姆的各个组织协调工作，包括：一个政治分支，监视国内所有的可疑分子；一个行动小组，可以逮捕、审问和处置任何人；一个执行监视任务的特殊分支，以确保特别安全局及情报和安全部门的高级官员绝对忠于萨达姆；一支准军事安全部队，负责协调并监督特别共和国卫队。所有5个情报机构的总部都设在巴格达，但情报局、军事情报局和安全局在许多省、市、城镇都有办事处。

严苛的统治

在近30年来，萨达姆对任何表露不满的人都给予了严厉的打击。靠残暴和“不信任任何人”的信条，萨达姆成功地躲过20多次政变及美国特工的暗杀。萨达姆出外巡视由车队浩浩荡荡护送，他在中途随时可能换乘车辆。有时参加一个剪彩仪式，他可以迟到数小时，剪彩后便匆匆离去。有人说：他可以做到把22个亲信拉出去枪毙，还悠闲地咬着雪茄；他会在会议上拔枪射杀数名将军，然后继续会程。前几年他的两个女婿叛逃国外，萨达姆许下“不秋后算账”的诺言，把两个女婿骗回巴格达后再乱枪射死。他行为虽疯狂，思路却很清晰：女儿可守寡，孙儿可丧父，但他萨达姆不容背叛。1994年夏季，伊拉克颁布一系列严苛法令，包括：取笑总统可判死罪；偷窃判斩断左足，再犯者额头烙印；逃兵役者切耳朵；医生为囚犯治伤的判毁容。

在萨达姆周围，安全措施极其严密。任何人要想接近萨达姆都必须严格遵守几项安全规定：不得随身携带钢笔、打火机、烟盒和梳子等；应通过安全门，经探测器仔细检查；来访者须到总统私人秘书办公室等待45分钟，并用消毒香纸擦掉手上所有可能传给总统的细菌和有毒物质；不许单独会见萨达姆，除非有总统侍卫在场，如有必要，侍卫可随时干涉；要想进入萨达姆的办公室，必须穿过好几个类似大型机场安全设施的安全门，经过红外线检查、搜身和是否携带金属物品等检查后，才能进入；所有进入总统府的军官必须放下一切武器，而萨达姆本人腰间却随时挂着一支手枪。萨达姆很害怕被人毒杀。他不拜访任何人，即使是在和平时期也不例外。他很少与人握手，从不亲手接触邮件，看文件时只看影印本，以确保安全。

在伊拉克，即使是普通居民，也有可能被总统府警卫敲门，通知“今晚有客人来”，获此“幸运”的居民通常只有十余分钟时间收拾替换衣服，然后被临时安置在酒店里。如果拒绝借用自己的家居，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客人就是总统萨达姆。萨达姆命令警卫每天挑选至少6个地方，然后由他在晚上就寝时分才决定去向。无论接见外国贵宾，或是召集内阁部长、军头开会，萨达姆都有怪癖：时间与地点在他动身前一刻才决定。有一次，他把一个普通人家“请到”豪华酒店，然后把原主人的家装饰一新，用以宴请来访的约旦国王侯赛因。虽说萨达姆经常“鸠占鹊巢”，但他从不会在同一地方连续呆上两个晚上。也许人们会觉得萨达姆身为总统，实在活得太累，但他似乎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海湾战争爆发前夕，更是使保卫人员忙得团团转。现在他每天就餐时，必先由侍卫试餐，以防有人下毒。萨达姆养有几个经过整容的替身，公众场合露面的不一定是“真身”。

监狱里的大清洗

萨达姆一名前护卫队成员曾向伊拉克自由电台揭露了发生在1998年的阿布·格拉比监狱的惨绝人寰的大清洗活动内幕。

卡列德·阿·加那比是萨达姆总统护卫队的一名成员，当在一天中看到2000名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倒下时，他感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强烈震惊。

加那比是在自己的兄长卡米尔·加那比将军被处决之后离开伊拉克的，卡米尔在伊拉克占领科威特期间曾是科威特的一名高级军队将领。

加那比在伊拉克自由电台上揭露的内幕,后来得到了来自伊拉克外交部的有关官员的证实。那是发生在1998年3月15日的监狱大清洗行动。

关于此次任务，萨达姆的解释是这样的：就把它当成是“需要克服的一个生理问题”来看。据加那比说，3月20日，加那比与另外3名军官被指定为“监督委员会”的成员，他们将对在阿布·格拉比监狱的2000名犯人的行刑全过程进行严密监督。加那比说，当他走进阿布·格拉比监狱时，他看到的犯人大部分是被判长期徒刑的，也有一些是刑期快满、行将释放的犯人。加那比描述说：“他们大部分来自南部，一般都是被控参加反政府组织或活动而被投入监狱的。但就我个人来看，很多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对萨达姆总统构成丁点威胁。”

库赛在监狱内巡视了一圈后，向监狱长下达了第二天处决犯人的命令。但监狱长坚持说，要想在一天之内处决2000名犯人，那是不可能的事。库赛坚持并要求监狱长服从命令。

大清洗行动如期举行。第二天凌晨6点，天刚蒙蒙亮，犯人们就被叫醒等待处决。加那比的“监督委员会”已严阵以待，随后，犯人分批进入了一间囚室，行刑队就是在囚室里将犯人秘密处决的。另外一些犯人被送到别的地方秘密吊死。加那比说，平常处决犯人的时候都是对准犯人的胸部开两枪，然后头部再来一枪，然而那一次，由于任务太重，执行队只向犯人的头部开了一枪就算了事。

“阿布·格拉比监狱有五个大牢，犯人被枪决后，行刑队并没有把大部分犯人的尸体交还给家属，而是直接就扔进了附近的一片公共墓地。这些坟墓上面无名无姓，只有监狱里的数字番号。”

当天晚上9时，2000名犯人被处决完毕。加那比回忆起当初的情形，仍然觉得不寒而栗。但他也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说，他是在命令的压力下监视全过程的，而且周围都是库赛手持机枪的卫队。

性恐吓：各种手段无所不用

除了令人发指的监狱大清洗行动之外，加那比还同时揭露了萨达姆属下的政府机构利用性恐吓手段来使军官为他尽忠效力。

“我们的技术运作部是专管军官道德事务的。其中的一名理事盯上了一名军官。我们假定这名军官有一名女儿，而且她正在通电话……”加那比这样描述道，“然而在穆卡哈巴拉特，政府已经开始对该名军官的电话进行了监听……让我们假定他的女儿正与她的情人说悄悄话，那么这些话就全部进了萨达姆的监听中心并被录了下来。”

“技术运作部的官员会选择那名军官当班的一天，到他的家中向他的妻子说，他们掌握了她女儿与情人的谈话记录，并说他们想让她的丈夫也听听。”

“他们然后会对那位已不知所措的母亲说：‘我们希望你能合作，不管你愿意与否。我们将留下原声录音带，翻录带则留给你。我们不会告诉你丈夫这个消息的。如果你选择反抗的话，我们有专门设置的房间……你的女儿很可能会被绑架、被强奸并被拍下照片。”

加那比接着说：“而这些照片也不会马上就被公布出来。而且这些录音带也一直被保留在穆卡哈巴拉特直至某一天萨达姆发现这名军官背叛了他，就会传唤该名军官并对他说：‘看看吧，我们为保留你的尊严掩盖了多少东西，而你却背叛我。”

据加那比说，目前在穆卡哈巴拉特就有将近90名女军官因陷入这种恐吓而一直被迫为库赛工作。

萨达姆身边的人在萨达姆的拷问室里发现过“带有钳子的电线、强迫犯人坐在上面的尖铁桩、一台仍残存着被剁的手指碎屑的机器”。萨达姆最后还会将遇害者支离破碎的尸体送还其家人。因为萨达姆一直相信暴力逼供，“在酷刑拷打下，原本趾高气昂的家伙终究会暴露出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是用同样的材料制成的。” 一位叫做Kanan Makiya的作者在《恐怖的共和国》一书中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