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美神
2003-04-29眭久成
眭久成
刘清山一挤上公共汽车就觉得眼前一亮,他的目光立即被立在窗前的一个妙龄女郎吸引住了。这女郎太靓了:那凝脂般的肤色,透着一抹自然的健康的红晕,是任何化妆师用任何化妆品也不可企及的。那轮廓分明且小巧的嘴唇,那微微上翘的鼻梁,那两颗水灵灵的黑葡萄,一切都配合得那么恰到好处。姑娘临窗一站,面庞上像镀上一层金,闪着诱人的光芒。她的身材呢,该是窈窕多姿的,正如古人说的: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可刘清山看不太清,车上的人太挤了,他只能凭想象补充。
没有亲眼细睹造物主杰作的形象,终归是一件憾事。他试图挤开隔着女郎的人群,向她靠近。请别误会,刘清山可不是好色的登徒子,他是一位青年画家,最近为创作一幅油画,正为画中的形象而苦苦构思呢。这不,眼前的女郎正是他捕捉到的理想形象。他要把这“芙蓉出水”般的东方维纳斯牢牢地印在脑子里,再现在画幅中去。
眼看就要靠拢,就在他只隔一两个人略约能窥见女郎的婀娜身姿时,只见一个身着牛仔裤的,一只手凭着车顶扶手一使劲,硬朝姑娘身后靠了过去,紧紧地贴在了姑娘身后,恰好挡住了姑娘的大半个身影。
这家伙要干什么?该不是要……刘清山只觉一股厌恶之气从胸中涌出,他直愣愣地盯着这牛仔裤,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勾当。
稍顷,刘清山即看到了出乎意料的惊人的一幕:牛仔裤趁紧急刹车众人都往前猛一扑的一刹那,一只手迅速探进了姑娘的衣袋,顺势夹出了姑娘的钱包,接着诡秘地往自己怀中内衣塞去,然后身子一缩,就要退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了牛仔裤还未从内衣口袋里退回的手腕。谁?我们的画家刘清山呗,别看他平时文质彬彬的,关键时刻还真不赖。
“把钱包交出来!”刘清山厉声喝道。
“谁偷了钱包?”牛仔裤翻着白眼,乜斜着大嘴耍赖,急欲挣脱溜走。
“交不交?”刘清山一使劲,痛得牛仔裤嗷嗷直叫。
“不交揍死他!”其他乘客也一齐助威,有的人已伸出拳头。
“我交!我交!”一只漂亮精致的西式票夹回到了女郎手中,女郎这才像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忙向刘清山道谢不迭。姑娘忽闪着一对莹莹的眸子,牵动着一对甜甜的笑靥,流溢出感谢的神情,此时更显得妩媚动人。
“谁偷钱包啦?”不知从哪里突地冒出个络腮胡大汉,晃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逼刘清山的鼻尖,另一只手举着才从女郎手中夺过的票夹,“明明是这位老兄的钱包嘛,你怎么凭空诬陷好人?”牛仔裤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被重新打起气一样,手中也舞动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神气起来:“就是!我自己的钱包嘛,怎么变成了别人的?得给我赔礼道歉!”
“我诬陷好人?!捉贼拿赃,我亲眼看见他从姑娘衣袋中掏出钱包,又亲手抓住了他,人赃俱在———怎么会不是他偷的?”刘清山可不吃这一套唬人的鬼把戏,要是在开阔地,凭他的身手,一个对付这两个家伙也还能将就,况且现在车上有那么多的乘客作他的后盾呢。
“他偷的,谁证明?嗯?……”两把匕首在刘清山的眼前直比试,四道凶光一齐怒视着刘清山。
“谁证明?车上的乘客都能证明———这还用问吗?”刘清山理直气壮地说。
“好。你看见这位老兄偷钱包了吗?”两把匕首又一齐转向了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
“没、没、没看见……”那位干部脸变得煞白,额头上沁出汗来,直往后退。
“你呢?”匕首又对着刚才那位打算助拳打扒手的魁伟汉子。
那汉子此时竟也缩着脖子,颤抖着说:“我、我也没看见……”
“有谁看见了?谁看见就站出来呀!”两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人群的头顶上飞舞,灼灼寒光令人头皮发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望着一片黑鸦鸦低着头的人们,刘清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的悲哀:这就是我们的同胞吗?
刘清山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漂亮女郎。牛仔裤和络腮胡见状马上心领神会,随即捷足先登,把匕首对着姑娘指了指:“你说,这钱包是你的吗?”
此时姑娘脸上的红晕已全然褪色,面部肌肉急剧痉挛着,嘴唇不住地嗫嚅着,“不、不、不是我、我的……”
刘清山完全失望了,他像一下子掉入了一个人墙围成的冰窖中,从四肢直凉透了心。他只觉得头脑晕眩,两眼漆黑,呼吸急促,几乎不能自持。
“好你个流氓无赖,为什么凭空诬陷人?还不赶快当着众人的面,向这位老兄赔礼道歉,认错悔过!”两把匕首尖已经戳到了刘清山的面颊,唾沫星子直向刘青山飞溅。
刘清山拳头捏得直响,拼命受伤也要与这两个混蛋决一死战,正在这时,“且慢!哥们,我能证明!”这时车厢里突地响起一声如雷鸣风吼的声音。大家循声一望,好家伙,原来是在车厢角落里缩着头坐着的一个怪人。只见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一蓬蒿草;一丛杂乱的胡须与头发连成一片,整个头就是一只乱箭挺立的刺猬;一张脸黑乎乎的,似乎从来就没有洗过;身上穿一件沾满了污垢的工作服,纽扣全掉光了,一根粗劣的皮带拦腰系着,衣服上下都令人发笑地张着大嘴。活脱脱一个丑魔,真切切一个黑煞星。大家见他这个模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该不是来助纣为虐的哥们吧?
牛仔裤和络腮胡听见这吼声,先是吃了一惊,但发现这突地站立起来的丑魔却是孤身一人,倒不着慌了,两把匕首又一齐指向走上前来的丑魔:“你证明?你凭什么证明?”
丑魔不慌不忙地递上一张拆开了的香烟盒纸,说道:“你们看看吧,就是它能证明。”
络腮胡凶狠狠地夺过纸条一看,像触上一条响尾蛇似的大惊失色。他抖索着将纸条递给牛仔裤,牛仔裤一见,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急惶惶地望了络腮胡一眼,像一只丧家的狗乞讨主意。络腮胡马上转脸一变,一脸谄笑,凑上前来,向丑魔赔着小心:“大哥,小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在此,多有得罪,这钱包我们交、交出来!”
当这只西式票夹又一次递到漂亮女郎面前时,姑娘却迟疑地不敢伸手。丑魔又吼了声:“犹豫啥?是你的你就接着嘛!”姑娘这才红着脸,从络腮胡手中接过了钱包。络腮胡和牛仔裤低着头,灰溜溜地从人群中挤下了车。
刘清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正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丑魔的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了刘清山的左肩:“小伙子,好样的!”
刘清山疑惑着问:“你,你是……”
“哈哈哈,我这模样是把你们吓着了吧?告诉你们吧,我是石油队的钻井工人,井队轮休,三个月一换,我们这次碰上了一块硬骨头,钻井条件又差,三个月没下一场雨,仅有的一点水都给油井喝了,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洗脸了呢!这不,我这怪物相,就是回基地去休整的!”
刘清山这才弄明白了:眼前这个怪人并非恶魔,车上的乘客也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刘清山还是不解:“老兄,你是用什么绝招把那两个扒手镇住的?”
钻井工人诡谲地笑了:“天机不可泄露!”接着,用手掌圈作喇叭形罩住嘴唇,凑近刘清山的耳边悄声地告诉:“我在纸条上写着:我是一个持枪在逃犯,如果不想给我招来公安的话,就快点把钱包交出来!”刘清山也把大手往钻井工人肩上一拍,会心地笑了:“你真行!”
刘清山的绘画构思里,已找到了一位真正的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