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重温

庞　边

“快点快点，怎么搞的，要局长等你们开会呀？你们素质咋这么低？经常强调开会要按时到，就是不听。”会议主持人看着慢吞吞羊拉屎一样进入会场的员工，十分恼火。局长坐在正位上，脸上已经露出了十分不悦的神色。

等人们到齐了，坐好了，局长板起了脸孔训斥：“办公室主任记着，下次哪个开会迟到，就让他（她）打扫一个月的厕所。男的扫女厕所，女的扫男厕所。总是这个样子，讲过多少遍了，开会不要迟到，老是改不掉。八点开会九点到，十足农民本色，哪有一点公务员样子！”

办公室主任（主持人）在会议记录本上快速地写着。他一边写一边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表示他已经听到了局长的话，在认真地做记录，请局长大人放心。

办公室主任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由马局长传达上面的会议精神。大家要做好笔记，回去后各科室认真学习讨论，并要写学习心得。谁没有带笔记本的，马上回去取。

大部分人已经准备好了笔和本子，但仍有几个人是两手空空来的。他们只好跑回去取本子和笔。

等取本子的回来后，马局长开始讲话。马局长说：“今天我本来想一开会就传达会议精神的，但是看到你们这个状况，我觉得很有必要再强调一下组织纪律性问题。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像不像一个国家公务员，开会拖三拉四，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们大部分都是大专以上学历的干部，有半数还是科长以上的中层领导，说你们素质低嘛，你们不舒服；说你们素质高嘛，我不舒服。迟到还罢了，开会还不带纸笔，两手空空来这儿。你们来吃酒席啊？”

马局长越训越上火，脖子粗了一圈。脖子不是脖子，成了榕树，布满了一条条筋络。训到后来，马局长连这次开会的主旨是什么也忘了，就讲纪律问题。马局长说，一个单位如果没有组织纪律，这个单位想搞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马局长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你们以为是公务员了，捧着铁饭碗了，领导拿你们没奈何了，组织纪律差点没关系，老子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领导抓不住我把柄，拿我没办法。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一天在局长位置上，你们就一天没有舒服日子过。不信你们试试看。我现在就宣布，今年局里实行末位淘汰制，考核评分的时候，哪个排在最后一位，就请他自动离职。”

人们听了这句话，一个个好像有跳蚤跳上了身，纷纷坐不住了，左扭右扭地动起来，一脸的痛苦相。

其中有两个脾气憨直的人忍不住在下面低声议论，一个说，哼！你以为你是皇帝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另一个说，他以为自己是私人老板，单位是他的私人企业，想炒谁就炒谁？

会议室不大，两人的议论马局长全听到了。马局长盯住这两人看了两分钟，把这两个人看得一寸寸矮下去，最后从椅子上滑到了地面。

马局长瞪住他们问：“你们两个说什么？请你们俩站起来，把刚才说的话重说一遍，大声点，让大家听听。”

这两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吓得腿软，站不起来了，赖在地板上不肯起来。

马局长大声说：“我现在就开除你们这两个目无领导的害群之马。你们两个从现在起，已经不再是本单位的职工了！请你们两个马上出去，不要影响我们继续开会。”

这两人出去后，马局长准备继续开会，主持人站了起来，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说：“好了，好了，时间到！”

马庆春问：“这么快就够钟了？”这钟是不是做了手脚，跑得特快？他训话刚训得兴起，就够一个钟头了？怎么他们不像一些桑拿场所，做一钟送一钟呢？

主持人对马庆春说，多谢老板，总共费用是500块钱，请老板到这边来结账。

马庆春听了这个数字大吃了一惊。他问：不是说好了一个钟头100块钱的？

主持人说，那是底价。要体验科级领导生活，加100块；要体验处级领导生活，加200。你体验的是局长，属于处级领导，所以要加200块。还有，开除一个员工，要给100块钱红包冲喜（这跟演电影给扮死人的演员红包冲喜是一个道理）。你开除了两个员工，所以再另加200块，加起来是500块。

马庆春说，你们这是什么娱乐中心？斧头是不是磨得太利了？

主持人说，我们这是“体验领导生活娱乐中心”啊。门口挂着牌牌的，你进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吗？价格也是明码实价，经过物价局审核批准的。

马庆春只好掏钱。他两年前退下来时，就是个局长，他听人说市里刚开张了这么个娱乐中心，今天来这儿是想重温一下旧梦，找回当年的一点感觉。说实话，他真的找回了那种感觉，而且还开除了两个敢顶撞他的害群之马，这是他在职时一直想做而没能做的，心里头觉得很舒服。他又过了一把官瘾。他想，500就500，不要为了几块钱而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