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无关

郭险峰

我一直相信爱情，也一直憧憬着爱情的翩然降临。毕竟大学四年，除了上课，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琼瑶、席娟、于晴、古灵、阿蛮……每天痛着她们笔下爱情里；的痛，甜蜜着她们笔下爱情里的甜蜜。我其实已经可以总结出好几种爱情模式，可是到了大四，我依然只在别人的爱情世界里进进出出，爱情于我依然是遥远的风景，或伤或痛或柔的梦境。不是没有报名愿意同演爱情剧的男主角，只是他们离席娟、古灵、阿蛮都好远好远。

2000年10月，眼看大学毕业在即，我终于放下了爱情小说，爬下温馨的小床，走进一家不大不小的合资企业基建部，为一纸实习鉴定努力打拼。我每天认真地为主任擦着桌椅；为主任翻找文件资料；为客人泡滚烫香浓的茶。我已经好久不去想阿蛮、于晴，不去想关于爱情的定理，我紧锁眉头只是因为我看不到遍街的公司里，哪一张办公桌将属于我。我突然有些懊恼，有些自责：我把时间交给阿蛮等，她们交给了我什么呢?

可是实习了近三个星期后，林语的出现却使我突然意识到阿蛮她们其实是教了我一些东西的。那天一看到林语走进我们办公室，我抚着突然猛烈跳动的心口，垂下和他相遇的双眸，我就知道我“恋爱”了!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爱情常常就是那么毫无预兆地突然降临的，况且林语是一个值得任何女孩心动的男人。当林语第三次走进我们办公室，我第三次将茶杯轻搁在他面前时，手指依然有些微微颤抖。“小篱还是学生?”一向都只冲我点点头的林语突然望着我询问。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觉得心仿佛要蹦出来了。“林语，小篱学工民建哩!快毕业了，招她到你们公司吧?”主任兴奋地插话。“我们公司可能不适合。我有个朋友的公司和小篱学的倒挺对口，可以过去和他谈谈。”我稀里糊涂地看着林语，看着他俊逸的脸庞，恍惚间竟然没明白似乎好运降临到了我头上。我那时只一个劲儿地想在林语看着我的时候能维持着平静。我力图镇静到几乎快僵硬时听到主任说我可以提前下班，我才意识到幸运真的落到了平凡的我身上。然后，我就坐在了林语的车上。那天，是这个阴沉的城市里难得的一回艳阳天，我的心情也变得快乐而飘忽。

和林语的朋友马总的谈话，异乎寻常地顺利。半个多小时后，马总告诉我他欢迎我加盟他们公司，我简直激动得无与伦比。但我知道这里面或多或少有林语的缘故，因此对林语不由得感激涕零。“怎么关我的事呢，同学?我只是帮你介绍了一下而已!”正专心开车送我回校的林语扬扬眉，笑了笑说。侧望着林语有棱有角的脸庞，我听到心底有根弦动了一下。

就这样，好像和林语成了朋友。此后的每个周末或他有空的时候，林语都会打电话约我出去喝茶、看电影或者开车去离成都不远的小镇闲逛，也有时候他会来学校坐在教室外的草地上晒太阳。我无法拒绝林语的邀约，也不想拒绝，我只知道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我都快乐得想飞。坐在林语的车里，听着他爽朗的笑声(和林语在一起，我几乎只需要微笑着倾听)，我有一种似乎是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的感觉，“从此，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每当这样想时，我就忍不住悄悄偏了头去看林语，却每次和他在观后镜里脉脉的眼神相遇，我慌忙偏过头，明显感觉到了心尖的颤栗。天啊，我知道我在对林语的爱里越陷越深，尤其是和他坐在水吧里，握一杯清香四溢的茶，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对面的他握着支烟，以那种永远不经意的口吻谈他大学毕业后，创立自己的公司前那段摸爬滚打的日子时，总有一种近乎疼痛的柔情在我心尖淌过。恍惚间我觉得我们好像在上演安顿的《欲望碎片》，而林语就是那个“胸中有血、心头有伤”的于涛。望着林语，我的眼睛不禁有点湿润了：“林语，你等了二十九年的人，是我吗?”可是林语却只谈他常一个人守着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看电视时的寂寞。我有些忧伤有些甜蜜地猜测着他这句话是否有潜台词，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眼睛望着我时，总有让我不敢正视的说不出的东西。“林语，我会是你心中的‘林玲吗?”我只能在心中低问。

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我的快乐和痛苦也在林语的邀约和缄默中交织着。林语，别告诉我你没动情，作为女孩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什么阻碍了你将那句话说出口?

已是初冬了，我的实习早已结束，和林语的交往仍在持续着。又是个晴朗的周末，天空如洗。“小篱，去河边钓鱼吗?”林语的一通电话照样能让我的心情飞扬。“钓鱼吗?应该可以吧!”我的回答尽量矜持，可实际上有一句话硬压着没说出口——“只要是你的邀请，我都愿意!”那天，天很蓝，丝丝缕缕的云在飘，柔柔的风轻拂枝条，河里时不时可以看见鱼儿快乐地游来游去。渐渐地，我感觉气氛有些怪异，心跳不知怎的骤然加速，脸上似乎突然有火在烧。然后，静坐在一旁的林语突然掏出一封信：“看看吧，看后给我个答复!”然后站起来转身朝车子走去。“林语，他就要说爱与不爱了吗?”以这样的方式?我觉得有些好笑，在商场上精明强干的林语，居然怯于向一个女孩表白爱意?我展开了信。

“小篱，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向你提这个于你或许有些难堪的建议，相处这么久，我知道你清纯而单纯。其实从见你第一面起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但我怕吓跑了你!花了近两个月时间，让你习惯有我的陪伴，现在提这个建议，希望你能接受。我告诉过你，我一个人守着一栋大房子很寂寞，我其实是希望你能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你知道，这种事在你们学校其实是很多的——我在车上等你的答复!”读着信，我的心蓦地发冷，突然找不到自己的思想。读了两遍，我才明白林语要说什么，而一旦读明白，一股晕眩差点将我击倒。林语居然是要一个情人!他还真时髦，找个大学生当情人?我?我要的爱情?一直以来，我把和林语的交往看成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的交往，我只想到结局不过是爱与不爱，却没想到还有第三个结局!哈!真好笑!我突然有一种要虚脱了的感觉，忙蹲下了身子。林语还说什么?在车里等我答复?他难道不知道我会给他什么答复呜?我的头开始昏昏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回校!我要回去!我站了起来，随手一扬，那张纸悠悠晃晃飘到了河里，一个漩就沉到了河底。

那夜，我在学校的操场呆坐了很久，什么也没想，也想不出什么。我只是坐着，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后来我想，我该给林语两耳光的，他让我心中最美的东西还未来得及开放就已经凋零了。一直做着灰姑娘的梦想，希望有天收获爱情，却差点咸了小红帽，差点发生与爱无关的事故。这么想着我才觉得有些痛楚。有人说，成熟就是被创的痛楚，我想我成熟了：从此，我不再相信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即使有王子出现，也与爱无关!

(责编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