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母子一样情怀

云　心

金星被誉为“中国现代舞的拓荒者”，她创作的《半梦》、《红与黑》、《海上探戈》等舞蹈，为她赢得了很高的声誉。但真正让她成为街谈巷议的主角的，却是1995年的那次变性手术，从那时起，金星由男人变成了女人。几年前，她成立了金星舞蹈团，出任团长和艺术总监，并定居上海。不久前，她再次成为新闻人物，起因是她多了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头衔：“妈妈”，给她这个头衔的是一个从医院里抱回来的小婴儿。

“一个生命在我面前出现了，无论我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有责任去抚养他。”

在上海建国西路的家中，金星衣着简单，长长的秀发用夹子松松地绾在脑后，高挑而秀气。一进门，我就看到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不同的镜框里冲着人笑，金星不无得意地介绍说，这就是她的儿子小都都。

金星的家虽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豪华，但不大的地方布置得很是温馨、婉约，各式各样的玩具和儿童用品又给它添了一丝孩子气的凌乱：给孩子坐、卧、玩耍用的大棉毯子；可爱的小木马、学步车；茶几上精致的艺术银盘里盛着的儿童果冻……这些无不显示着，这个家里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金星把这个孩子的到来简单地归结于缘分。2000年8月，金星的妈妈到医院去看望老战友，正巧有个女孩想把生下来才2天的孩子送人，看了许多人家，年轻的妈妈就是不放心。但当她看到金星的妈妈时，马上就把孩子塞到她手里。那女孩只问了一句：“阿姨，您这么大年纪怎么带这个孩子？”金星的妈妈就说，自己有个女儿不能生育……那女孩一听，放下孩子，转身就走了。把孩子抱回来后，妈妈还担心金星会反对，但没想到她第二天就飞到北京去看孩子，办妥手续后，就有滋有味地当起了单身妈妈。

我们去的时候，小都都正在睡午觉，为了不让我们的谈话影响到儿子，金星把录音机的音量稍增大，于是巴赫的音乐就静静地流淌在屋内，一直到小都都醒来。

“我把能感受到的阳光全都给了这孩子。孩子长大了以后，叫我妈妈也好，叫我阿姨也好，都无所谓。”

对于妈妈来说，最大的心事莫过于如何培养孩子。从孩子刚刚抱来时起，金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酝酿“育儿计划”：她不想强迫儿子去学舞蹈，更不想刻意培养儿子成名成家，只想尽力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有文化、独立自信的人。她曾戏谑地对儿子说，你将来做什么都可以，但即使做乞丐，我希望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乞丐、有水平的乞丐。

小都都刚抱回来时，主要由金星的妈妈照顾，金星生怕妈妈会对儿子过分溺爱，所以在小都都4个月时，就把他带到上海，并在全世界最有名的两所男子寄宿学校之一的“哈洛”早早地替他注了册，只等着儿子满7岁，就把他送去英国念书。金星不仅希望儿子能够独立，也希望儿子能够做个学贯中西、兼收并蓄的“绅士”。

金星认为，虽然孩子还不会说话，但他也一样需要交流。从一开始，金星就把儿子当成一个懂事、独立的人，什么都和他说。有时候小都都不小心磕痛了，眼圈一红想哭，金星也不去哄他抱他，只对他说：“别哭，是你自己没撑住，下次小心。”小都都看妈妈对他的遭遇没有过多的表示，也只能忍住眼泪。时间长了，小男子汉的“坚强”也就成了习惯。

每个星期天金星请了老师在家里给她上音乐课，每当空时她就对小都都说：妈妈现在要上课了，你不要闹。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都都就会很自觉地不哭、不闹、不吱声。等到妈妈的课结束了，小都都知道妈妈会给他奖励：让他尽情地在琴键上玩一通。

曾经有一段时间，小都都对家里的VCD很感兴趣，但因为有东西挡着，小都都够不到。对此，金星既不阻止也不帮忙，她觉得电器坏了可以再买，她就是希望儿子能多动脑筋，自己达成愿望。只见小都都一心一意地，用自己的小车将障碍物一点点拱开，努力伸手去够VCD，他的动作虽然笨拙、费力，但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了目的，也就有了长进。

金星觉得，音乐修养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起码的素质，所以，她早早地把音乐列为小都都的必修课，同时让它成为母子俩交流的一种方式。在儿子才一丁点大时，金星就开始培养他的音乐感觉。她家里总播放着音乐，就算金星要外出，她也会精心挑选好与她外出时间相当的唱片，今天是贝多芬，明天是莫扎特……每天一盘，代替她和小都都交流。现在，小都都一听到乐声就会安静下来，看来，金星的早期音乐启蒙课效果还真不错。

金星是一个活得很随意、很率性、也很执着的人。但她不希望儿子因为自己的“另类”而处于“众目睽睽”的状态中，她想让儿子有自己的生活。但一个被视为另类的人，又和一个特殊的孩子成了一对很“另类”的母子，她和小都都将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各种询问和猜测。我问金星，你会如何面对儿子成长过程中别的孩子不会碰到的“另类”问题呢？金星很坦然说，她的故事、她的经历，包括小都都自己的身世，她都会用自己的教育方式亲口告诉孩子，绝不隐瞒，也不想让别人代劳。小都都的生命中不需要美丽的谎言，让他成为一个心理健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认为，大人对事实真相遮遮掩掩，反而对孩子的发展不利。她和小都都虽然是一对特殊的母子，但现代家庭的组合方式有很多种，只要这种组合方式中充满着爱和责任感，她相信，就会得到大多数人的宽容和理解。也正因为如此，金星相信儿子会过得自信、快乐。金星说，在他满18岁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想让儿子离开自己，但儿子满18岁以后，她会给他充分的自由去选择如何生活。“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金星对此很有信心。

“有了儿子之后，我心甘情愿地让步了，因为这个生命太重要了。”

金星毫不讳言地说自己以前的生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如今她虽然成了一个特殊的单身妈妈，却也有了一大堆和其他妈妈一样的关于孩子的快乐与烦恼。

像所有的妈妈一样，在金星眼中，儿子就是非同一般的聪明、乖巧，是“全大院最漂亮的孩子”，看到谁就冲谁笑，一点也不怕生，所以谁见了他都喜欢，都爱逗着他玩，惹得大楼里其他孩子的妈妈“不高兴”了，还让保姆不要让他们的孩子和都都在一块儿，以免被他比下去。

金星用妈妈特有的骄傲语气说，每次玩钢琴，小都都不仅会弹一下看看老师，还会自己翻谱，着实把金星吓了一大跳。把他带到舞蹈团，看到妈妈练舞，小都都就会兴奋地手舞足蹈：金星一板起脸，他马上低下头，一声也不吭。

儿子的聪明让金星得意，也让她有了很多快乐的“烦恼”。每次带都都出去，看到妈妈喜欢的人，离得很远，小都都就会冲人家又笑又招手；但一碰到妈妈不那么喜欢的人，金星会有礼貌地打个招呼，但小家伙却一扭头，装做没看见，任别人怎么逗他也不理人，常常把金星闹了个大红脸。所以，她只好从自己抓起，并常常和阿姨开个“小会”，提醒彼此注意言行，不要在小都都面前说一些“小孩不宜”的话。

虽然小都都如今已经10个月了，可从来没学会爬。金星起先只是觉得奇怪，但时间长了，看到都都愣是只坐不爬，后来索性就直接学走路了。金星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赶快带着儿子去医院检查，可医生说小都都太健康了，根本没有问题。现在，都都已经走得有模有样了，金星虽然高兴，但心里却难免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孩子是我三十多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孩子是上天给的礼物，父母可以在孩子的身上感觉到生命的延续。对于金星来说，小都都虽然不是她自己孕育的，但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的怀抱中成长，带给她的，是一样的感动。

过去，金星没有想过要领养孩子，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选择了她来做自己的母亲。但这都无关紧要，因为她像所有女人一样，对于孩子，只想张开双臂，用生命去拥抱他。她相信，上天考察了一个人，如果信任他的品格，就会把一个生命交到他手里。是这种最高形式的信任让金星非常感动，也让她对这个来到自己身边的小生命充满了感激和疼爱，觉得儿子是上天考察了她这么多年后，给她的最好的奖励，比什么都重要。“每当我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我都会浑身发软，身体仿佛被融化掉了。”这种被孩子所激发出的母性的感觉，使金星对生命有了全新的体验，让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对另一个生命做出了无私的让步。

都都午睡醒来了，他白白嫩嫩、胖乎乎，像个雪娃娃，眼神特别专注，盯着你看时，就眯起大睛睛，笑着露出4颗小牙和一对酒窝。看着都都快乐地走来走去，碰碰这、摸摸那，看着金星坐在地上，专心地喂都都吃东西，不时用毛巾温柔地帮孩子擦嘴，我体会到了金星所说的那种幸福。

金星说，她还想领养两个孩子，下一个可能是个女孩，因为她不想让儿子太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