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走来的关露

文／王玉梅

在跨进21世纪的第一个春天，人民文学出版社向广大读者奉献出一套“漫忆女作家丛书”，它让人们打开记忆的大门，去领略这群女作家的人生风采，其中《关露啊关露》一书，忆述了当年这位“汉奸文人”鲜为人知的悲壮的一生，为今天读者了解这位为革命事业献身而承受着巨大屈辱、经受痛苦磨难的女性，提供了翔实的资料。

“春天里来百花香，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和暖的太阳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这清朗欢快的歌词，正是30年代曾引起轰动的女诗人关露为影片《十字街头》所创的主题歌，至今仍为人们传唱。当时的关露，正是以这欢快的心情，旺盛的斗志，积极参加上海妇女抗日反帝大同盟，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左联并参与诗歌会的活动，创作出很有影响的文学作品，如诗集《太平洋上的歌声》、长篇自传体小说《新旧时代》，以及儿童作品《苹果园》等，同时写有大量的散文与文艺评论。此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欢乐，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从春天里走来的关露。

1939年后，党组织安排关露到日伪内部去作策反工作。正是这一神圣使命改变了关露的一生。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不仅牺牲了写作，牺牲了爱情，随时面对死亡的危险，还要背上“汉奸”的黑锅，遭遇侮辱性的猜忌，使得当初的姐妹、战友都纷纷远离了她。在这本书里，与关露直接接触过的所有作者都有一个共同的领悟：当时的关露“唯有背着‘汉奸的黑锅，对谁也不能说明真相，咬着牙忍辱负重。她就像一只深夜万籁俱寂时自己叫给自己听的鸟一样，能用真话交谈的只有她自己。只有逼真地扮演‘汉奸是她安全的保证。”我想，关露之所以无怨无悔地去扮演“汉奸”，就是为了这神圣的使命。而当这个使命实现了，她得到的应是最高的奖赏与敬重。然而生活对她却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解放后无尽的审查使她两次入狱。10年的铁窗生活远远超过了做“汉奸”的孤独，当时神圣的使命使关露深信，一切误解，党会为自己说清楚。而后来，组织的怀疑、社会的冷落、生活的不公，还有谁能为她说清楚？！那时的关露才真正成了一只“自己叫给自己听的鸟”。

出狱后的关露病魔缠身，痛苦异常。由于一直没有被落实政策，不公的待遇造成了生活的极大不便。1982年3月党中央终于下达了为关露平反的文件，还了她历史的清白。但生活带给了她太多的苦难，这迟来的消息对关露仅仅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却没有激起她重新生活的勇气。1982年12月5日，关露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带着满腹的委屈和难得的欣慰，默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关露的悼念会上，女作家丁玲不无遗憾地说：“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充满阳光，但是阳光却照不到她的身上……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些温暖？……”在这里我也想起了梅益先生的一句话：“我们亏欠她的太多太多。”的确，应该是功臣，却误为罪人；相依的恋人，却天各一方。形单影只，孤苦一生，这种坎坷的命运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关露啊关露，春天里走来，蓬勃欢快；寒春中逝去，泪咽心头。在这又一个新春之际，“漫忆女作家丛书”将为她再次洗去尘封，让“春天里来百花香”的旋律永远回荡在人们的耳畔，让九泉之下的关露得以真正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