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挽歌
2001-06-14刘卫兵
刘卫兵
大学时我办了一次诗歌展,名字叫最后的挽歌。就是在诗歌展以后我认识了小白。当时小白读中文系大二,比我低一届。我记得那是夏天的一个中午,我热得不行,就在饭堂里喊了一声,谁请我喝啤酒?当时小白就站在我旁边,她抑制不住咯咯笑了两声,随后说,我来请你。
事实上我早有追小白的意思,她是我们中文系比较引人注目的一个,都说她不好对付。喝啤酒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要请我;她说我记得你写的一首诗。我大言不惭地问是哪一句。她说是那句“我是天空飞翔的鱼”。我更无耻地说那可是我最满意的一句。
有许多人问我是怎么把小白追到手的,我就说是喝啤酒喝来的。他们要么笑着跑掉了,要么在我身上练一下拳击。其实那时我和小白还都没有进入状态,但既然大家都把我当成骗子,我就向小白诉苦,让她陪我做一个游戏。于是聪明的小白就陪着我在校园显眼的地方转,还照了许多相。
没想到玩着玩着我竟然真的有些动情了。我开始像个中学生似的写诗,里面经常会出现玫瑰,以前我最恶心这种东西,因为用它的人太多了。而如今轮到我也这么干了,人经常干些打自己嘴巴的事情。我对小白说,我以后要娶你。小白就说以后再说吧。而小白说以后她要嫁给我时,我也会说以后再说吧。我们长时间在这样的文字游戏里乐此不疲。
我是个诗人,所以经常没饭吃,这种时候小白就来给我泡方便面。但那是我感觉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间,春天的阳光是那么美好,小白就坐在对面,读她写的作业,我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时我也会在桌上留个纸条,告诉那些找我的人,说我已经乘鹤而去了。然后我就和小白跑到郊外的草地上放风筝。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我俩躺在地上看风筝在天上飞。小白恭维我说,那是你在飞。我说我带着你飞。
快乐的时光不会长久,转眼间我大四毕业了,忙乱了一阵我终于在北京找到了工作。离开学校时小白问我,是不是一切就到此为止了。我说不会。明年你大学毕业了,我就来接你。我说得非常肯定,仿佛整个世界是我说了算。
这一年我拼命讨好领导,目的就是想法把小白调到我们单位来。同学们给我打电话时问我还写诗吗。我说诗能养活我吗,能帮我把小白调过来吗。他们就在电话里笑,说你这条鱼终于不在天空飞翔了。
小白来北京参加面试那一段,我白天上班,晚上就带着小白去一个个领导家,每次出来时小白都说我的表情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或一个谄媚的太监。我还请客,每次都以喝得大醉而告终,总是小白搀着我才能回家。我记得小白来的时候穿的是白色的连衣裙,没跑两天就成灰的了。
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有一天小白突然提出要走,我问为什么。她说她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说还不是为了你。她的态度很坚决,我就生气地给了她二耳光。她捂着脸哭了,我想我们之间这次是完了。小白终于没有来北京工作,留校当了老师。我魂不守舍地生活了好久。
过了好几年,有一次小白突然来到北京,说是出差路过顺便来看我。我带着她到印在《北京旅游图》上的那些地方转了两天。还放了风筝,就在天安门广场。那晚看完电影出来,在送她回旅馆的路上,她问我;当初你为什么不带着我这样生活一天。我愣了一下诚实地说,我没有想到。她说,你应该想到,你一直是个浪漫的人,是个在天空飞翔的鱼。
当时我差一点就让眼泪掉下来。我明白了小白爱的是那个大喊“谁请我喝啤酒”的人,而不是到处请人喝啤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