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同行
2001-04-09库特·伍伦古特胡定核/译
(英)库特·伍伦古特 胡定核/译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叫莱威,她叫凯瑟琳,两人都20岁了。这里靠近城郊,周围是田野、森林和果园,附近还有一所盲人学校的漂亮钟楼。
一天中午,分手已一年的莱威敲响了凯瑟琳家的大门。
姑娘打开门,她抱着一本厚厚的、有很多彩页的杂志,彩页上印的全是穿着入时婚纱的漂亮新娘。“莱威!”她不禁吃了一惊。
“可以请你一起散散步吗?”他是一个挺腼腆的男孩,说话时显得心不在焉,即使和凯瑟琳在一起,他也有如此。
“散步?”凯瑟琳说。
“对,一步在前,一步在后。”莱威说:“踏着落叶,穿过小桥—一”
“我想你应该还在服兵役吧?”她问道。
“离退伍还有7个多月时间。”这个风尘仆仆的炮团上士满身是土,军装又脏又皱,他伸出手:“可以看看你漂亮的画册吗?”
她递给他:“我快要结婚了,下星期举行婚礼,莱威。”
“我知道,妈妈写信告诉我了,但散步会使你更漂亮。这就是我送给新郎的礼物”,莱威说“带你散散步,然后给他一个漂亮的新娘。”
姑娘的脸不禁红了:“你能—一你能来参加婚礼吗?莱威?”
“恐怕不能。”
“探亲假没那么长吗?”
“探亲假?”莱威正仔细看着两页银餐具的广告,“我不是来探亲,而是开小差回来的。”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莱威。”她问。
“我看看你喜欢什么图案的银餐具”,他读着画册上那些银餐具的图案:“鸢尾花、天竺葵、传奇故事,还是野玫瑰?”
“你妈知道你回来吗?”
“我不是回来看妈妈的。”他告诉她说。
“那你回来看谁?”
“你。”
“为什么赶这么远的路来看我?”
“因为我爱你”,他说:“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去散散步吗?”
秋天的树林,满地金黄的落叶,他们慢慢地走着。凯瑟琳又气又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莱威”,她说:“你真是疯了,现在来说你爱我”,她停住了脚步:“你以前从来没这样说过。”
“让我们再走一会儿吧。”他建议道。
“哦,不”,她说:“再也不走了,我根本就不该跟你出来的。”
“但是你出来了。”
凯瑟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被你疯狂的举动感动了,我感到很荣幸。”她说:“我不相信你是开小差,但也许你真的是。我不相信你爱我,但也许你的确爱我。”
“千真万确。”莱威回答。
“听着,我的确被深深地感动了。”凯瑟琳说:“作为一个朋友,我很喜欢你,莱威,特别喜欢,但一切都太晚了。”她从他身边迈开一步,“你甚至从来都没吻过我。”她边说边用手挡着他:“我并不是说你现在该吻我。只是一切都太突然了,我简直不知道怎样回答你。”
“再走一会儿好吗?”他说:“今天天气这样好。”
他们又开始慢慢地走了起来。
“你期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问。
“我怎么知道?”他说:“类似的事我从未经历过。不过,散散步已经很好了。”
凯瑟琳再次停下来:“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握手”,她说:“我们握手,告别,还是老朋友。”
莱威点点头:“很好”,他说:“时时刻刻记着我,记着我有多么爱你。”
凯瑟琳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转过背去,看着没有尽头的树林,握紧了拳头:“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利。”
“我希望有。”
“别乱想了,如果我爱你”,她说,“我早就会让你知道了。”
“怎么知道?”他问。
“你早就会看出来了”,她说:“女人并不善于掩饰她们的爱。”
莱威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使她震惊的是,她发现自已说的是实话:女人的确不能掩饰她们的爱。
现在莱威从她眼里看到了爱。
于是,他做了应当做的事——他吻了她。
“你真该下地狱!”当他放开她时,凯瑟琳说:“你不应该这样做!”
“难道你不觉得很美妙吗?”
“你期望什么?”她说,“以为我会如痴如醉……”
“我告訴过你”,他说:“我一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道声珍重,道声再会,然后分手!”她说。
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好吧。”
“对于接吻我并不感到遗憾。”她认真地说:“我会永远记住你,莱威,祝你好运。”
“30天”,他说:“为此我要蹲3O天禁闭。”
“我……我很抱歉”,她说:“但我并没叫你开小差,干这种傻事,你当然不可能得到英雄似的奖励。”她说。
她不安地注意到他们又开始走了起来,分别似乎被遗忘了。
“你真的爱他吗?”他问。
“当然我爱他!”她激动地说:“不然我就不会嫁给他了!”
“为什么?”莱威问。
“够了!”她叫道,又站住了:“你难道不明白自己有多么无礼吗?这不关你的事!”
“对不起。”莱威再次吻了她——因为她希望这样。
盲人学校的钟声响了起来。
“我们怎么离家这么远了,莱威?”凯瑟琳说。
“一步在前,一步在后—一踏着落叶,穿过小桥。”莱威回答。
“走了这么远,”她说:“现在我真的该回去了。”
莱威坐在苹果树下柔软的草地上,“再坐一会儿。”
“不”。她走到离他20尺远的一棵树旁,坐下,闭上眼睛。
蜜蜂在苹果林里嗡嗡地闹着,凯瑟琳差点睡着了。当她睁开眼时,看到莱威真的睡着了,他开始轻轻地打着鼾。
凯瑟琳让莱威睡了一个小时,当他睡着的时候,她仔细端详他,全身心地赞美着他。
日已西斜,晚钟鸣响。“咕……咕咕,咕……咕咕”,一只小鸡走了过去。远处可以听到一辆汽车开始发动的声音,熄火,再发动,再熄火,复归于静。
凯瑟琳从树下走到莱威身边,蹲下来:“莱威。”
“嗯?”他睁开眼睛。
“天晚了。”她说。
他站了起来:“真是一次美妙的散步。”
“我也这样想。”凯瑟琳说。
“在这儿分手吗?”莱威问。
“你准备去哪儿?”她问。
“搭便车到城里,然后到军事法庭自首。”他回答。
“祝你好运。”她说。
“你也好运”,他说:“我爱你,嫁给我好吗?凯瑟琳?”
“不。”
他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大步走了。
凯瑟琳看着他的身影在树林间越变越小,心里知道,如果他现在停下来,转过身,如果他叫她,那么自已会奔向他的。她别无选择。
莱威真的停了下来,他真的转过身,他真的喊了,“凯瑟琳。”他叫道。
她奔向他,紧紧地抱住他,说不出话来。
[译自英国《浪漫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