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确立反腐新纲领

陈风（广州）

反思"偏宽偏软"

今年1月14日，当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四次全会在北京召开时，许多人认为，这不过是中纪委的年度例会而已。虽然中共总书记江泽民身着绿军装，率领政治局全体常委出席大会让人有些意外，但联想到近期的反腐形势，这种鲜明姿态所表明的政治含义也能让人充分理解并深受鼓舞。

在会上，总书记的一段讲话当即被时事观察家们注意到：

"对领导干部中发生的违纪违法行为一定要严肃查处。要坚决改变失之于宽，失之于软的现象。越是高级干部，越是名人，他们中发生的违纪违法事件越要严格查处。对敢于无视法纪、违法犯罪的人，必须用重典。不论是谁，该重判的坚决重判，绝不手软。"

此前，另一位领导人也强调：要在今年集中力量查办一些大案要案，无论是谁，只要是触犯刑律，该判刑的就要判刑，该杀头的就要杀头，要用维护法律的尊严来增强群众对反腐的信心。

观察家们认为，在反思了前一阶级处理腐败偏宽偏软的现状后，中共对腐败的打击力度必定会加大。此后的事实证明，"治国必先治党，治党务必从严"已成为世纪初中国反腐的新纲领。而"反腐必须用重典"也将成为这一阶段的行动指南。

"五毒俱全的腐败分子"

胡长清，江西省原副省长，在反腐确立了新纲领的背景下，成为建国以来被送上刑场的最高级别的腐败官员。中纪委的官员形容胡是"五毒俱全的腐败分子"。

他曾对人说："现在我花你几个钱，今后等我当了大官，只要写个字条，打个电话，你们就会几千万、几千万地赚。"而在他担任副省长期间，他也的确做到了日进万金，平均每月受贿33万元。为给一个"大款"疏通关系，他在给下级单位的批示中写道："务必在本月办妥……要给个说法。"这种"充满恐吓意味"（下属语）的批示自然被照章办理。

胡的题字也是他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在"鼎盛时期"，据说南昌城内有近千幅胡的题字，"润笔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然，在胡倒台后，这些字又被商家们纷纷去掉。

在生活上，胡的腐化更让人触目惊心。在周末，他所结交的几名珠海妓女常常飞赴南昌与之幽会。而他在当地包养的情妇，因寂寞而"红杏出墙"。一天，胡的亲信来报，说其情妇正与某男约会，胡当即一人前往，赤膊上阵与这名男子扭打成一团。一个堂堂副省级干部，其行为竟与小流氓并无二致。据说，中纪委审查报告让最高领导人极为震怒。腐败至此！堕落至此！丑恶至此！的确是不杀不足以正国法平民愤。

值得注意的是，胡长清从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副局长一职调任江西省省长助理一职时仅45岁，称得上是"年轻有为"的干部。短短几年之后，他却成为一个"五毒俱全的腐败分子"并被送上刑场，是什么让他完成了这个巨大的跨越？为什么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可以肯定的是，胡案绝不是新阶段反腐的结束，他也不会是被押上刑场的最后一名"副省级"干部。

胡长清伏法是在3月8日，正是九届人大三次会议召开期间。这种"给人民一个交代"的举动含义丰富。来自江西的人大代表说：胡长清的恶劣品行不是短期内形成的，今后组织部门任用干部时，一定要挑选那些真正为老百姓服务的人。而南昌市的市民们则拍手称快，因胡的丑闻早已为民间所知晓。一些政协委员对胡案的思考则更进一层。吴修平委员说：胡长清的不法行为江西的干部和群众也不是没有察觉，但因为他是官，他手中有权，谁也不愿或不敢去讲。要加大民主监督的力度。

权力监督的突破口

反腐打击力度的加大是与形势背景密切相关的。中纪委常务副书记曹庆泽接受记者采访时说："1999年，全国纪检监察机关查结案件130414件，受处分的县（处）级干部4092人，地（厅）级干部327人，省（部）级干部17人。"而刚刚开幕的全国人大会议上，人们发现主席台上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成克杰消失了。人大新闻发言人的说法是：他涉嫌违纪违法，正在反省，接受检查。陈氏曾在广西担任"一把手"多年，自原北京市委书记、政治局委员陈希同落马后，他是被公开宣布审查的级别最高的官员了。

回顾过去一年，见诸传媒的大案就有宁波原市委书记许运鸿以权谋私案、江西省原副省长胡长清索贿受贿案、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原副董事长金德琴侵吞公款案、大庆市大庆联谊公司股票案等。一些地方的领导班子更是成团成窝地烂掉。湛江、厦门、宁波等莫不如此。而名列全国百强县第31们的浙江瑞安市，从市委书记、市长、人大副主任、前市长、副市长等被一锅端。触发这个多米诺骨牌效应的竟是一个"阿太"（巫婆神汉之流）。贪官和流氓结合，搞垮了一个市的领导班子。

有人说，中国的腐败正出现"六多"：大案要案多、高层干部卷入多、集团作案多、法人犯罪多、官"匪"勾结多、有权即贪多。在中纪委第四次全会上，反腐一线的官员们坦承："由于各种原因，有些消极腐败现象蔓延的势头还没有得到有效遏制，反腐任务还相当繁重。"

腐败蔓延，有监督不严、打击不力的原因。有研究者认为，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许多干部对中国未来信心的动摇或破灭。老百姓说他们是"怀揣一本变天账，一心想着留后路"。这些腐败分子贪婪捞钱的内心深处，是为国家"变天"作准备。"要还是社会主义，我就照当我的官，要成了资本主义，我就去当资本家！"期待能左右逢源。近年来查处的腐败官员，不少已在国外暗地里买地买房，甚至投资建厂，无一不是"留后路"的心态。

发展是中国相当时期内最重要的主题，中国的许多问题是在发展中解决，而在停滞时积累。但是，腐败却并没有随中国的前进而相应减少。甚至，伴随市场经济改革的每次高潮，都有一大批腐败官员相应地发一笔横财、沦为一批罪犯。价格"双轨制"时产生了大批的"官倒"，房地产势时产生了大批"批地财神"，证券市场的建立则让非法积累的财富数量上升到亿。这不是改革之过，发展之过，而是改革不配套之过。

现在，面对腐败的猖獗，一些人又产生了另一种危险的情绪：想想计划经济时代，哪有这么多贪官，哪有这么敢贪的？还是要来点运动。

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不值得争论的问题。当中国选择与世界强国同场较量时，计划经济、政治运动以及管理干部的原有模式都不可能再出现了。我们要做的，是在经济利益多元化的前提下，改革对权力的监督制约方式。

2月20日，当江泽民和其他政治局常委异乎寻常地出席全国各个县的"三讲"教育会议时，这其中的政治意义被迅速传递出来。此后，江泽民又到深圳与村党支部、到顺德与企业党支部、到广州与街道党支部一一座谈。分析家认为，"三讲"教育是将干部的监督和审核机制逐渐制度化的突破口。

附：2000年中央纪委反腐工作要点：

一、 全面落实"收支两条线"规定。从中央一级所有64个执收执罚部门一直到县，都要全面落实规定。对继续搞坐收坐支，截留、挪用、私分收费收入和罚没款以及公款私存、私设"小金库"等顶风违法违纪行为，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二、 积极推行政府采购制度。

三、 稳步推行会计委派制度。今年要在党政机关、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及有政府授权收费或罚没职能的事业单位，继续实行会计委派制度。

四、 发扬社会主义民主，加强群众监督工作。全国范围的乡（镇）政权机关都要推行政务公开，有条件的县、地（市）级政权也可实行。积极推行领导上岗前公示、竞争上岗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