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

士民

英国的斯坦斯特得机场位于伦敦以北32公里的埃塞克斯,二战时建成启用,几经改进和扩建,现有30家航空公司在此经营,是英国国内仅次于伦敦希思罗和盖特威克机场的第三大货运机场,年货运量20万吨,客运量1000万人次。

1999年12月22日。20世纪最后一个圣诞节前夕,英国首都一派喜气洋洋,机场、公路和码头已进入节前运输高峰。下午18:00,位于机场6号停机位的大韩航空公司的KAL8509航班向机场塔台请求起飞。该机为货运航班,预定经停意大利米兰马尔湓萨机场后返回汉城,机型为波音747-200F,注册登记号HL7451。机组人员4人:机长帕克多克·基尤(ParkDuk-kyu),57岁,1988年从部队转业,累计飞行13490小时;副驾驶荣凯·赛克(YoonKi-sik),33岁;随机机械师帕克亨·凯尤(ParkHun-kyu),38岁;随机地面机务金艾·苏克(KimIl-suk),45岁。

18:10,塔台同意放行。18:13,飞机推出。18:26,飞机开车,动力滑出。18:36,该机从36号跑道起飞离地,很快进入云中。塔台目视观察,一切正常。

当飞机爬升到427米高度时,按程序,将联络频率从塔台移交给伦敦管制中心。机组对此加以确认,这是机组最后一次与地面进行联系。之后,飞机继续爬升。突然,从机场南方3公里开外传来一声短促的巨响,同时腾起耀眼的火球,高达200多米。这时,大约为18:40,正是它后面一架班机的预定起飞时间。

空中交通管制中心看见了机场南方爆发出的巨大火球,估计飞机出了事,立刻通知机场消防和相关应急部门。飞机果然在M11号公路与哈特菲尔德丛林之间叫做大哈林堡的村庄前触地,机体粉碎性解体,小的碎片随着冲天的火柱在空中狂舞,不断地被西南风刮回到机场上空,四下散落,一片狼籍。该机仅仅起飞离机场2分钟,眨眼之间,大韩航空公司又一架巨型飞机变成了一摊面目全非的残骸,在英国乡下丛林中熊熊燃烧。这种情景,几乎就是上海大韩航空公司飞机空难坠毁现场的复现。

附近的居民大难不死,心有余悸,难以自制。他们惊恐地说,飞机坠毁的巨大爆炸使得大地为之颤抖,家家户户的窗户玻璃都震得咯咯作响,仿佛爆炸就在眼皮底下发生。接着,就如同死一般寂静,留下的只有被烈火映照得通红的夜空。

M11号公路是唯一通往现场的道路,瞬间,在公路上挤满了各种抢险车辆。此时正是下班高峰,公路上堆积了大量的开车回家者。公路被迫关闭,附近的铁路运输也因受干扰而暂停作业。警方要求居民们待在家中,紧闭门窗,以减少燃烧产生的有害气体影响。

英国飞机事故调查局(AAIB)与当地警察署合作,全面开始了对飞机失事的调查取证工作。很快找到了舱音记录仪。两天后,即24日,在法恩巴勒总部成功读出。录音表明,机组可能感觉飞行仪表出了问题,尽管他们没有及时向地面通报任何情况。现场勘察也可看出,飞机已掉头折返,朝向机场的方向。4台发动机都在失事现场,外观损坏状态表明,它们是在高速旋转即正常功率工作状态下触地的。

大韩航空公司证实,该机的机龄19年。在飞机上装载了33吨燃油。在所装的63.7吨货物中,有199公斤标明是“危险品”类别,还有94公斤的油漆、16公斤苯和另外一些化学品89公斤及其它物资。英方发言人指出,还有2公斤导火索。

尽管大雨滂沱,飞机残骸燃烧的火焰,仍然把整个天空染成了鲜艳的橘红色。其烟雾类似于原子弹激烈爆炸后所形成的蘑菇云状,整个天空充满了燃烧的颗粒,夜晚的天空竟然通亮。并且,燃烧一直持续到次日中午,浓浓的烟雾在空中悬浮飘荡。飞机已彻底粉碎,丛林中和树梢上挂满了残骸碎片,距农宅最近的一块较大飞机残骸,距离不足20米。飞机下坠时沿途切割掉的树梢所形成的通道清晰可辨,飞机还撞断了一根木质电线杆,使附近300多户人家断电。这些人在严冬的寒冷中已受到意外惊吓,然后又得整夜摸着黑,但他们想想没有被坠毁的飞机弄得家破人亡,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英国副首相约翰·普雷斯科特(JOHNPRESCOTT)在视察现场时感叹道:不幸之中的万幸是,飞机上没有旅客,而当地居民相当稀疏。实际上,如果飞机早几秒钟接地,撞入交通相当繁忙的M11公路或者大哈林堡的村庄,英国的本世纪最后一个圣诞节就没有这么容易度过了。

失事现场的地面被扎出一个巨大的泥坑,可看出飞机触地强行滑曳的剧烈痕迹,地表的泥土被深深掘起,岩石被切割出明显断面。人们无法联想到这原是茂密的丛林地带,16世纪的皇室野外狩猎场。根本看不出是一架巨型运输机的残骸,更象个垃圾处理场。

这是大韩航空公司两年内第5次飞机出事,更是同年度内第二次特大型国际空难。同年4月15日,该公司的MD-11货机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一分钟后机毁人亡,包括地面人员在内,造成8死30余人受伤的巨大损失(请参看本刊1999年9月号)。

自从那次特大事故后,美国三角航空公司、法国航空公司和加拿大航空公司等先后搁置了与大韩航空公司的“代码共享”合作,美国国防部下令不许美军使用其业务。这次大韩航空公司的飞机在国外出事后,五角大楼也重申纪律,其下属各部门因公外出时,不得乘坐该航空公司的飞机。英国政府格外愤怒,因为大韩航空公司的飞机在上海出事3个月后,在中国上空,其飞机又差点撞上英国航空公司的班机。英国舆论对大韩航空公司的飞行质量进行了强烈批评,迫使英国民航当局“出于国际上的普遍担心”,敦促大韩航空公司认真整顿其飞行安全,包括对失事这架波音747-200F的检查。

在失事现场勘察的专家们指出:波音747这样成熟的机种,刚刚起飞就发生这样重大的失事,简直匪夷所思。在汉城的新闻发布会上,大韩航空公司公关经理也只好向英国人民道歉。普雷斯科特表示,他已命令英国民航局对大韩航空公司入境的飞机进行随机抽查。如果能够证明这次事故是大韩航空公司本身所致,英国甚至要考虑禁止其飞机飞入英国本土。国际民航组织安排会议,专门研讨大韩航空公司的问题。实际上,大韩航空公司在上海出事后,英美就对大韩航空公司提出了严厉批评,要求他们详细检查其飞机。这引起了强烈摩擦。不过,就在本次飞机失事前一个月,各方总算达成了一致,即韩国政府禁止大韩航空公司在一年内新辟国际航线和增加国际航班。这次事故发生后第二天,韩国政府宣布,把这个惩罚再延长6个月,即扩展到2001年5月为止。

这次事故给该机场造成了16个小时的中断,一直到次日11点才重新开航,已经积压了150个航班,6000多名旅客。直到29日,才彻底清理干净机场飞行区,全面恢复正常,显然旅客和货物运输都受到了极大的延误。英国运输部再次敦促大韩航空公司检查其飞机的可靠性。不过,英国舆论界庆幸地说,这次事故没有造成其他人员和地面财产受到重大伤害,真是万幸。否则,就不亚于“洛克比”惨案了。

大韩航空公司增长迅速,目前为世界上第13大航空公司。正如国际舆论所指出的,他也很快成为世界航空运输同业中的麻烦。30年来,已发生多达16次重大事故,死亡7百余人。该公司有18架货机,其中,有10架波音747-200F。就在出事前一个月,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公布说,1997年8月6日,大韩航空公司从汉城飞往关岛的一架波音747-300客机,在关岛阿加尼亚国际机场进近时坠毁,原因主要是机组人员操作失误。随后,韩国政府禁止他们经营该航线。在那次事件中,全机254人有228人罹难。1999年4月,上海空难后,韩国总统金大中曾强烈批评大韩航空公司在追求利润和增长方面远甚于对飞行安全的关心。5月份新上任的公司总裁曾表示,要把该公司建成世界上最安全的航空公司,可是,余音在粱,9个月后,该公司的波音747又再次出事了。

上海事故后,大韩航空公司宣布,要采取果断措施,加强安全性,这包括引进120名非韩籍飞行员,以陆续淘汰其部队转业的飞行员。在对外公布这些措施时,它指出:“部队飞行员受过良好业务飞行训练,可他们有时也冒险。”之后,他又很快收回了这段自我评价,把这归咎于对朝鲜文的翻译错误。可是,他并没有说明是由谁误译的,只是更正说:“尽管大韩航空公司有许多飞行员由部队转业过来,但是公司不相信他们会冒险飞行,也不认为他们会去冒险。”这种前后自相矛盾的解释,反而引起了国际航空界的倍加关注。大韩航空公司首席发言人说,公司消耗了大量精力和金钱来加强飞行安全。可是,实际上飞机依然出事,令人遗憾。

11月29日,找到了飞行数据记录仪。12月6日,披露了分析情况:该机在上一段,即从塔什干飞来斯坦斯特得时,指引地平仪(ADI)已发生了故障。再次起飞前的例行检查是由大韩航空公司驻斯坦斯特得机场的机务人员进行的。根据地面记录,随机机械师报告了机长,侧面指引地平仪出过问题,但在斯坦斯特得机场地面检查中却未发现毛病,也未看到随机机械师在飞行日志上做过相应的笔录。

当这架飞机起飞后,刚刚爬升到609米的高度时,两套主指引地平仪的指示器再次出现矛盾,蜂鸣器3次鸣响告警,接着又是2次鸣响。录音磁带上总共记录告警达9次之多。随机机械师还2次说过“坡度”,这可能意味着飞机已严重倾斜。随即飞机左转,以40度倾斜姿态下降,触地时,飞机已滚转90度,并侧身坠毁,把地面撞出一个44米长、13米宽的大坑。一般情况认为,这个姿态意味着飞机已失控。

指引地平仪指示飞机俯仰、滚转和方位姿态,是飞行的最基本指示仪表,它和高度、速度、升降指示仪表构成了飞行主仪表指示系统。正副驾驶各有一个主指引地平仪,还有备份指示器。后者是纯机械式的,以保证飞机在彻底失去电源的条件下,依然能够指示最关键的姿态信息。这些指示器的信号源互相独立,以确保互不干扰牵连。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指引地平仪有问题就造成飞机坠毁,实在是不应该。况且,机组已经知道它在上一段飞行中出过毛病,应有心理准备。从操作技术上说,如果发现主指示仪表有矛盾,就应该对比备份仪表指示,加强目视观察,及时与地面取得联系,以得到地面指挥的引导和雷达信息支持。必要时,还可采取目视飞行方式操纵飞机。

20世纪90年代的韩国并不平静,仅首都汉城的恶性事故就非常频繁。1994年10月,汉城市内汉江大桥突然坍塌,死亡32人;1995年4月,市内煤气爆炸,死伤300余人;3个月后,市内1家大型百货商场坍塌,造成汉城历史上非战争因素最严重的平民伤亡事件;在国内外航线上,大韩航空公司又连续出事。金大中总统曾就该公司上海空难事件指责它使韩国丢脸。所以专家们评论说,韩国需要全面改进和加强公众安全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