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死亡特权

韩石山

一个不大的官儿，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就是很大的了，他有一部车，也就有一个司机。这位司机是我的朋友，有时候，也会坐他的车办点事儿，一次在路上，他把车开得飞快，我有点害怕，说不能慢点吗，他不听，照旧快。我说：“你拉上某某也这么快吗？”

“比这还快，见了红灯也不停。”

“不怕罚款吗？”“他敢。瞎了眼啦，不看是谁的车！”

是的，他的车是部高级车，车牌上还有个表示高贵的英文字母，或许是汉语拼音字母，我不懂。但我知道不遵守交通规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还有一个不大的款儿，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也算是很大的了。做的是家具生意，很红火，他说：

“我去了歌厅，见了哪个小姐好，要谁陪谁就得陪，那怕她这会儿正有客也不行。”

我们这儿的歌厅是很有名的，据说连京城里都流传着，要什么去那里，这个那里就是指我们这个小城。这自然是因为我们这儿的歌厅还兼着别的功能。

“不怕出事吗？”

“能出啥事，管事儿的来了，甩几个钱就没事了。”

我知道他有这个气派，不过我说的出事，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染上梅毒一类的病。他听了，淡然一笑，意思这是他的身份也是他的特权，岂能因小失大。

特权，谁都喜欢。有特权，往往表示你有更大的自由，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做，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你敢去。特权来自地位、金钱，有时也来自名声，比如有些名演员不缴个人所得税却奈何不得他（她）。上面说到的两件事，起作用的也是特权，或者说自以为有某种特权，前一件是为了地位，后一件是为了金钱。

然而，人们在钟爱这些所谓的特权时，常常忽略了它的另一面，那就是，极有可能的，这是一种加速死亡的特权。我们这个小地方，就出过这样的一件事。一个不该配备警车开道的官儿，一时高兴，让公安局的警车给他在前面领路。那开警车的，只管自己疯跑，前面一辆大卡车，它嗖地一绕便避过去了。可怜那官儿的司机，以为有开道车便万无一失，仓促间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了大卡车上，刹那间车毁人亡。并不是说，滥用特权的都会招来杀身之祸，若真是这样灵验，世上就安宁多了。只是说，看起来尊贵的特权，也有它凶险的一面。

许多特权，当初的设置，或许是为了工作的方便，为了领导的安全。持有者不知自重，为了显示自己确实非同常人，又附加上一些更为特殊的功能。比如可随意闯红灯之类。这就不能不让人叹息其愚妄。因为这样的特权，实则上已成了死亡之权。

（马二琳摘自《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