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礼物

金兵 编译

1944年圣诞节前夕，我当时是美国海军的水兵，正在旧金山度一天的假期。我刚刚打扑克牌赢了300美元。但那天我却无法摆脱一种忧郁的心情。

我刚得到消息，我们新年前将开往南太平洋。我的一个朋友在欧洲战死了。可是我呢，刚刚18岁，却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到底要为什么而战斗呢？

那一天的大半时间，我漫无目的地在喜气洋洋的人群中游荡。黄昏时分，我的眼睛突然停在了一个场景上。

百货商店的橱窗里面，两辆电动火车正咔嚓咔嚓地驶过一座积雪覆盖的小型市镇。橱窗前面站着一个9岁上下的骨瘦如柴的小男孩，鼻子紧紧贴住橱窗玻璃，眼睛死死地盯住火车。

突然，那个小男孩变成了9年前的我，百货商店也变成了我家乡纽约城的梅西百货店。我能够看到，我能感觉到同样的渴望，同样的不能实现的希望。我能够听到无可奈何的哀叹——爸爸买不起，那股失望劲儿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我看见他无可奈何地转身走开，却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这一次绝对不行！我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只是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差点儿把他吓得半死。

“我叫乔治，”我对他说。

“我叫小杰弗里·霍利斯，”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来。

“好吧，杰弗里·霍利斯，我们去把火车买下来，”我尽量用成人的口气说道。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跟着我走进商店。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不在乎。突然我想再做一次9岁的孩子，让儿时的梦想成真。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我已经脱口而出：“橱窗里的一套玩具火车要多少钱？”

一个脸上布满节日笑容的年纪大一些的人回答：

“156美元63美分，免费送货。”

“我们要了。如果可以，现在就要，”我说。

“当然可以，不给家里其它人买点东西吗？”他说。

我弯下腰，小杰夫小声地告诉我他还有两个妹妹和父母。我给了他50美元。“我找人帮他挑东西，”年长的人对我说。他叫了一个满脸笑容的女人过来，她牵着他的手走开了。

打包的时候，那个人告诉我，他也有两个儿子在部队服役。我们互相祝福“圣诞快乐”，那人派了一辆送货车将我们送到了那个男孩的家。

老霍利斯的反应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如果我带一个陌生人回家，我父亲也会有这样的反应的。看得出来，他非常勤劳，竭尽全力养家，却难以如愿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霍利斯先生，我只是个远离家乡的水兵，”我一边恭敬地说，一边向他解释我怎么看见他的儿子满怀期望地瞪着商店的橱窗。

“你就不能把这笔钱花在别的用途上吗？”他粗暴地问我。

“不能，先生，”我回答说。

他的脸色温和了下来，欢迎我同他们共进晚餐。吃过晚饭之后，我给小杰夫和他的妹妹读故事，直到他们都去睡觉。

“我想，你知道我们在睡觉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霍利斯对我说。他的话让我一时间感到惊诧，后来我一下醒悟过来，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现在是个成年人，承担着成年人的责任。于是我跟他一起拼装火车，并安上轨道，这项工作差不多花了一整夜。他的妻子玛吉做了三明治，煮了咖啡，让我给他们讲述在纽约成长的经历。午夜时分，我们停下了手头的活儿，互祝圣诞快乐，然后又继续工作，以实现一个孩子的梦想。

干完活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竭了。霍利斯久久地看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一把破旧的安乐椅里。

“我儿时的梦想是一辆自行车，”他平静地说，“一辆大的两轮自行车，闪闪发亮的辐条，鲜黄的车把，真皮车座。我喜欢那辆车。我做梦都想着它。”

“我小时梦想着一套摆在裁缝店橱窗里的圣诞礼服。我想要每个人都说，‘那小女孩穿这美丽的衣服是多么漂亮啊！”玛吉说。

梦想，我昏昏欲睡地想着。孩子的梦想。可能我睡着了，因为我一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早晨5点钟了。小杰夫正在摇我呢。他还记得我必须在8点以前赶回基地。

“到时间了吗？”一个女孩问。

“到时间了。圣诞快乐，”老杰夫说。

“啊！”我感到喜悦的同时，又不免觉得难以置信。我们虽然没有布置橱窗的人干得那样好，但我们也算把火车安好了。

“爸爸？”小杰夫问，“乔治？”

我和他父亲交换了一个眼色，点头表示同意试车。这是值得庆祝的首次正式运行。我和老杰夫各拿一个控制器，开动了火车。转到第二圈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让小杰夫接过控制器。他开了大约5分钟，突然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房间。他拿着早已买好的礼物回来了，满脸的得意之色。虽然有人帮忙购买，但买什么完全是他的主意。

礼物快要分完的时候，突然小杰夫拿着一个小包向我转过身来。“圣诞快乐，乔治！”他平静地说。

我顿时惊呆了。给我的礼物是一套梳子和刷子，还有一个装其它梳洗用具的盒子。他朝我伸出手，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热情地拥抱我。分手的时候真是悲喜交加，因为我知道我也许再也见不着霍利斯一家了。老杰夫和玛吉向我表示感谢，但我知道自己才是应该表示谢意的人。

在我去车站乘公共汽车返回基地的时候，我意识到先前那些困扰我的疑虑消失了。这次经历使我受益匪浅，远胜过那些所有听过的动员报告和爱国演讲。

对我来说，这是意想不到的发现。我现在知道了这场战争、所有这些战斗都是为了什么，这既奇妙又简单。这个国家，我的祖国，充满着梦想，充满着梦想家，这些人有信心、有志气实现自己的梦想。

（译自《综合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