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腔洋调讲中文
2000-06-05郭莹
郭莹
语言障碍恐怕是中国人到国外所遇到的最大困难。我有位朋友就谈到一则亲身经历,一次他去买蜡烛(Candle),售货的老太太硬是听成保险套(Condom),双方为此讲了半天都讲不清楚。于是他进一步解释道:“就是在黑暗中用的那个东西嘛。”老太太也认真地回敬:“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如果你听到英国人嘴里冒出中国词来也用不着吃惊,英国人在语言使用上是出了名的“小偷”,对外来语真正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比如我们中文里的台风、风水、功夫等等名词,英国人都懒得翻译,干脆直接拿过来用。一次,我站在蔬果摊前正犯愁,不知荔枝和油菜的英文如何讲,急得我只得踮起脚尖,手指着货架上的两样东西一个劲地比划,不料想那位英国小贩突然吐出荔枝和白菜的广东味汉语来。
如今想学中文的英国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有位即将赴华工作的工程师约翰,临行前决定补一下汉语口语,以便一踏上中国就能应急。他指定要学的教材是BBC广播公司出版的汉语课本,该书扉页上的广告词甚有煽动力,声称特别适合旅游者和商人的速成初级汉语,完全无汉语基础者也能“一看就会说”,翻遍全书都找不着一个汉字,通篇都是英文和汉语拼音,整个一本文盲汉语教科书。据说此书是专门为那些放弃学习像天书一样难学的汉字,只打算学会说点汉语口语者预备的,由于完全不看汉字单纯读拼音,老外学起这种文盲汉语来常常闹出令人捧腹的笑话就可想而知了。话说这位约翰,一见我的面就自豪地卖弄起自己的汉语学问来。他说的是:“你嚎(好)小姐郭,我恨歌星(很高兴)扔死你(认识你)。”约翰很珍惜与中国人的对话机会,笑话便层出不穷,比如他告诉我:“我的媳妇(西服)在皮包里。”“今天早上担心马路太忙,我7点就‘出家了”。他的中国好友回国了,于是约翰经常念叨的是:“一个火人(好人),飞去了(回去了)。”每次走到楼梯口,约翰都会略微躬着身,一派典型的英国绅士风度,口中念念有词:“请小心裸体(楼梯),下流、下流,一起下流(下楼)吧。”
眼下汉语在英国颇时髦,一些与华人有合作项目的大公司皆开始重视员工的汉语培训。一位英国女士每周轮流去好几个公司讲课,生意火爆。她颇洋洋得意地感慨,60年代末她初学汉语那会儿,别人都说她简直是发疯了,居然要去学那难得令人咋舌又没什么用处的玩意儿。如今借中国改革开放的光儿,她终于得以扬眉吐气了,那些想与华人做生意的老外迫于形势,四五十岁了被逼得重新捧起天书一般的汉语课本,呀呀学语起来。
普通话里的四声妈、麻、马、骂是每个初学汉语洋人的绕口令,每每练得他们晕头转向舌头打不过弯儿来,于是“天上下雨”就变成为“天上下鱼”了。我的英国老公特地请中国友人为他起了一中文雅名郝腾,可惜他洋洋得意没一会儿即狼狈不堪了,因当他自我介绍道出郝腾时,在场的中国人立即哄堂大笑起来,原来由于他的四声问题令人家听上去变成为“好疼”了。
美国人马克时常爱炫耀他那与众不同的学问,此人的爱好是整天抱着一本厚厚的《英汉词典》,从词典里拿来中文词句接着就去活学活用。黄昏时分在林荫路上遇见他,我上前打招呼:“你好!马克,散步呢。”他笑嘻嘻地来了句:“对,我正在这里徘徊。”我忍住笑兴趣盎然地追问:“你明白徘徊的意思吗?”他一本正经地答曰:“当然知道,徘徊就是在一个地方来回来去地走着。”
在英国留学的日本学生尤其喜欢选修中文,据他们说,学会了中文将来回国谋职会有更多的机会。雅子小姐即是位中文迷。日本人初次见面那一番郑重其事的客套举世闻名,因此雅子小姐认为最要紧的是先得学会用中文做自我介绍,无奈她费了许多劲终究弄不清楚“子”和“齿”的发音区别。可怜的雅子每当她兴致勃勃地用汉语自我介绍时,旁人听起来便成了:“你好!我是牙齿(雅子),请多多关照。”并且还配上一个地道的日本式鞠躬。
中国民俗十二生肖属相,别具中华民间文化魅力,也是西方人极感兴趣的话题,每个人都想查清楚自己是属什么动物的,不幸的是,“属”和“属于”洋人们常常混淆,于是一位姑娘兴奋地报出:“我是属于猪的”。猫和狗乃是西方大为流行的宠物,其数量大有超过西方婴儿数量之势。我们中文里用“雌性”或“雄性”来形容动物性别,这对洋学生们来说未免太难为他们了,因在英语里无论形容人或动物都可通用male(男性)或female(女性),一天下午在街上一位小姐牵着她的爱犬得意地向我介绍“这是我的女狗”。
虽然有这么多让我忍俊不禁的笑话,但看这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们努力学习我们民族的文化语言,倒也令我欣慰。于是鼓励道:“你们的汉语水准都进步很快”。他们大家异口同声回敬我中国式的客套:“果酱、果酱(过奖、过奖)。”
(徐先良摘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