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嵌入大西北的黄土地
2000-02-16秦武平
秦武平
从黄土高坡到青藏高原,从巍巍秦岭到天山南北,从黄河之滨到塔里木河,从河西走廊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一支由上海电视台、新民晚报、东方网新闻记者组成的多媒体联合报道组,越山峦『庸却└瓯诰荒漠,第一次踏上了西行万里的新闻长征路。
历时一个半月、行程超过1.3万公里的上海“2000西部行”报道组,成功地穿越采访了陕西、青海、甘肃、新疆的40多个县市,完成了上海媒体“集团军”外出采访的一次壮举。大西北留下了沪上新闻工作者深深浅浅的足迹,灼灼烈日下,潇潇夜雨中,漫漫风尘里,都记载着上海记者跋涉的印证。
考验:时差与温差
行军式的采访,每天要向上海传送新闻,这样的工作方式对每一位西行记者都发出了极大的挑战。由于西部和上海存在时差,西部人在中午1时至4时喜欢睡午觉休息,而这段时间恰是上海西行记者采访的“黄金时间”,彼此之间很不“合拍”。进入西部以后,上视记者沈立炯经常没有心思吃午饭,因为每天上午要赶几百公里路,中午方能采访、编辑,下午5时就必须卫星传送,如此紧张的工作安排令他不敢懈怠。特别是到达乌鲁木齐的当天,为采访各地纷至沓来的客商,下午3时他和主持人印海蓉匆匆赶到机场。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浪费,印海蓉顾不上喝口水就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沈立炯在赶回卫星传送现场时一边编片子一边写稿子,终于在2小时内完成最紧张的采访工作。几乎每天都要在三四小时内完成一个新闻采访,所以外出采访的上视新闻中心记者犹如一支“突击队”,天天要和时间赛跑。由于身处他乡,许多新闻的背景资料都不熟悉,每天下午和晚上小沈还得承担资料收集和采访对象的联系工作,忙到深更半夜还算比较顺利的呢。
除了工作上的压力,西行报道组还面临气候的考验。7月15日,西部行联合报道组从312国道零公里处——上海人民广场始发后,35摄氏度以上的高温竟一直“纠缠”了两周。无论走过哪个城市和地区,天气仿佛都在“发烧”,而前方道路却日益艰险。位于黄土高原的陕西、甘肃两省,许多地区出现了历史罕见高温,滚滚热潮熏得人头昏脑胀。“劳动力”极其紧缺,上视首席主持人刘剑主动请缨揽下份外活,采访拍摄和主持两不误,确保团队每天采访工作不留“尾巴”。高温使西行队员口干唇裂,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疲劳到极点。谁知到青海西宁后,气温骤降二十多摄氏度,如此气候大变加上高原反应,一些队员出现感冒发烧、头晕恶心等症状。而到了河西走廊后,气温又开始反弹,剧烈的天气变化使西行队员防不胜防。
按照东部时间起床,根据西部时间休息,一天工作时间在14小时以上,这就是西行记者最平常的生活。然而由于人生地疏,上海记者在采访中还经常遭遇不可预见因素的干扰。8月16日,为了赶400公里路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拍摄日出景象和采访油井钻探人员,8名报道组成员清晨4时起床,4时半便披星戴月地行进在茫茫夜色中。汽车前行200多公里后,突然遇到前方有车祸,大面积的事故现场阻碍了交通。下车探路的队员遭到荒漠饿蚊的猛烈攻击,向当地人请教后大家准备后撤绕道进沙漠。谁知行驶了100公里,314国道消失在荒漠中。汽车必须在戈壁滩上的便道上行进80公里,而时速只能在30公里左右,并存在车辆抛锚的危险。因准备不足,拍摄大漠日出已经无望,权衡再三大家只得回撤。匆匆扒些午饭,大家就开始出门商借越野车、备干粮、请向导,下午2时半打点妥当的报道组再次向大漠进军,并于当晚入驻油田工棚。第二天一早就在茫茫戈壁上等待日出,大风吹得身着单衣薄裤的记者浑身发抖。随后,这支报道组小分队又跟随地质勘探人员进行采访,受尽了蚊子的欺凌。为了完成此次采访,报道组成员花费了2天时间,行程达1500公里,大大超过原先的预算。
行路难,行路难
赶路,几乎成了西部行报道组的一项重要日程,每天有三分之一时间花费在赶路上。每一次赶路,领队黄乾明显得尤为紧张,隔天晚上就要研究行车路线,并反复论证其可行性。西行车队进入长靴状的甘肃境内后,重峦叠嶂、沟壑纵横不仅大大降低了车速,还“困死”了手机,令原先周详的报道计划被迫搁浅。每一次长途跋涉后,报道组长袁晔珉手上的报道计划就得重做一次,不少计划就是因为路毁而放弃。这两位每天凌晨3时才入睡的指挥官,在行进途中必须和瞌睡虫做斗争,因为他们是车队中不可缺少的“耳目”,得时刻提醒司机注意途中情况。
7月31日,西行车队从西宁经兰州到甘肃天水,700公里路程原计划8小时内完成,适逢多处国道因“病”整修,结果绕道山路,足足开了13个小时。弯弯绕的山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西行车队绕过一座座山梁后,眼前又是山川起伏。长时间的行驶,使驾驶员们精神十分疲惫,山道拐弯处还不时钻出一辆车与车队紧张“会面”,稍不慎,汽车就会被挤入万丈深渊。直到晚上9时多,前方山脚处突然出现一大排明亮的路灯,一座城市——天水市凸现在众人眼前。报道组成员起初还不敢相信,竟怀疑车队是否误打误撞又折回了兰州。
8月10日清晨6时许,西行车队从新疆哈密奔赴乌鲁木齐,经历了西行途中最艰险的路程。由于道路险恶天气作祟,车队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晚上10时多才到达乌鲁木齐。车队抵达哈密梯子泉时,原先的312国道因翻修突然在茫茫戈壁滩上消失,只能在附近的石头“夹缝”中寻找车辙前进。碎石如突兀的刀矛,大风如咆哮的狮吼,三个多小时才驶出100公里,而戈壁滩上已碰到24辆汽车抛锚。室外气温开始从四十多摄氏度升到六十多摄氏度,前方热气蒸腾、灰蒙蒙的一片,汽车扬起的尘尾翘得老高,遮住了后车的视线。考虑到女同志在行进途中不大方便,上视主持人印海蓉不敢喝一滴水,口干舌燥熬了7个多小时,才走出这块茫茫无际的戈壁滩。被烤热的石头犹如锋利的刀矛,对汽车轮胎和底盘构成了很大的危害,车轮卷起的尘土如海浪般不时冲上车窗又层层消退。紧张而缓慢行驶的车队仍然“中招”,4只车胎被暴热的石头刺破,其他轮胎也遍体鳞伤。天气又热又干燥,茫茫的戈壁让西行队员没了食欲,许多人只在车上吃了一两片面包权当午饭。但一过戈壁,上视新闻中心记者就马不停蹄地发送新闻。
走过了200多公里不成路的路,西行车队终于驶上了吐鲁番到乌鲁木齐的高速公路。没想到,在达坂城风区,车队遭遇10级以上大风的袭击,一阵阵横风肆无忌惮地撞击车身,风声如雷,震动着车内队员的耳膜。当汽车在公路收费站停下缴费时,大风竟把汽车推得摇摇晃晃。据介绍,这儿的大风曾把一列火车从铁轨上掀翻。事后车队驾驶员一致认为风中行车最危险,许多人紧握方向盘,后背都已惊出冷汗。这样的经历永远都不能忘记。
行路难,行路难,还带来西行队员的吃饭难。由于许多时间花在采访路途中,因路况不佳常常延时,为保证采访就只能“挤占”午饭或晚饭的时间。再加上时差和气候变化的干扰,记者“漏掉”午餐或晚餐是常有的事。前线记者的行程也牵动着后方领导的心,上海电视台台长朱咏雷每晚都与西行车队保持热线联系,第一句话就问大家的安全健康情况。
捧着心来,不取寸草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西部行报道组一路行进从不避暑。上视编导李虹光和摄像霍伟琪翻了50公里山路拍摄秦岭隧道最后一根钢轨的铺设。在18公里长的隧道内进进出出,等到想起吃午饭时已是下午4时多了。工地建设者们再三请他们吃午饭,均被婉言谢绝。编导严敏“开夜车”最多,每次为编好专题片都要全力以赴熬通宵。山路崎岖难行,新民晚报特派记者楼文彪扛着沉重的摄影包,为选择拍摄角度往往要多走不少路,飞扬的黄土常使他尘土满面鬓如霜。老楼在西行中留下的脚印最多,流下的汗水也最多,沿途“揩油”的黄土也最多。在沙漠公路、油井勘探现场、高山之巅,都留下他深深的足迹。上海记者忘我工作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得到当地新闻界同行的赞赏,也赢得许多采访单位的敬重和支持。
捧一颗赤诚之心而来,不带半根草去,这是上海西部行报道组踏上新“长征”的诺言。上视编导罗伟建和东方网记者沈瑛华,赶到海拔3500米多的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沙珠玉乡。由于体力消耗过大,两人脸色发白、气喘吁吁,高原反应十分强烈,但仍然坚持工作。正在输液的乡长严志龙得知上海记者历尽艰辛上山采访,连忙拔掉针头带病送他们上山。吉普车开不动了,他们就手脚并用往上爬。当地居民看到这些又饿又累的远方客人,忙拿出家中的馕和萝卜来招待。由于当地没有电话,晚上9时他们冒雨出发,赶回西宁发稿。狭窄的山道旁就是漆黑的深渊,汽车如履薄冰地终于在子夜赶回驻地。为了让大山深处的什巴小学土族学生能看到电视,上视党委副书记张延平率报道组徒步上山赠送卫星接收设备。因天雨路滑,8公里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尽管十分疲惫,大家还是抢着扛设备,互帮互助走到底。当地的宣传干部看在眼里,连连称赞上海记者真了得。上海卫视首席主持人叶蓉第一次“加盟”报道组,就碰上长达13小时的山路颠簸,因住宿条件差晚上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但第二天一早,她抖擞精神采访接受瑞金医院免费复明手术的天水百姓。主持人的真情流露,使许多镜头非常出彩。在酒泉地区飞越300公里戈壁滩后,叶蓉强忍不适完成卫星传送任务,一回到旅馆终于支持不住,呕吐不止。一切为了工作,一切为了西部的宣传报道,这是西行记者们的共识。
上海西部行报道组在各地露面后,许多客居他乡的“老上海”看到新民晚报和上海电视台记者格外高兴。许多人动情地说,西部也有上海人的“根”,上海记者也该多来看看。尽管前一阵子曾出现一些地方记者借采访名义到西部“打秋风”的事,影响了当地宣传部门与外来采访团的沟通。但上海西部行报道组所到之处,没给当地添一丝负担,所有费用全部自行解决。特别是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西行报道组临走时留下了食宿费用,令基地官兵十分感动。没有索取,只有奉献,难怪这支来自黄浦江畔的报道组得到沿途许多地方政府的尊重。在采访中,西行报道组还向西部人民伸出援手,为甘肃患白内障的失明姐妹和新疆维吾尔族贫困家庭捐钱赠物,把上海人民对西部人民的真情实感融入了点点滴滴的实事。
广袤的西部与上海相隔千里万里,而距离并不能成为上海记者关注西部的障碍。每一位参与“2000西部行”报道组的成员都为经受过的苦与痛感到自豪。烈日炎炎黄沙漫漫,苦得其所乐得其所,这才是新闻记者成长所需要的土壤与气候。跳出原先安乐的生活、工作小圈子,投身于广阔无边险阻重重的西部,其间甘苦寸心知,每一位西行记者沿途都有沉甸甸的收获。
新疆伊宁霍尔果斯口岸是“2000西部行”的终点,但对于此次出征的上海记者来说,对西部的报道只有起点没有终点。毕竟,当代新闻竞争已超越地域界限,死守本地的新闻媒体是缺乏生命力的。毕竟,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已经吹响,聚焦西部是时代赋予新闻记者的重任。
毕竟,我们生逢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