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一束
1999-09-01熊亨瀚等
熊亨瀚 等
丈夫致妻子(1928)
月如乎:
余将别汝与父母兄弟去矣。追思家庭间父子兄弟骨肉手足之情,暨与汝十五年结婚之好,宁不凄怆伤心也耶!虽然人生自古谁无死,余之死,非匪非盗,非淫非拐,非杀人放火,非贪赃枉法,实系为国家社会,为工农群众,含冤负屈而死。扪心自问,尚属光明,公道未泯,终可昭雪。所难甚者,高堂父母,年近六旬,膝下儿女,均只数岁,汝亦尚在青春,诸弟均少能力,家无恒产,养育艰难。凡此诸端,不免耿耿。兹将后事,分告于下:
(一)余生未报父母养育之恩死又增父母西河之痛,罪孽深重,上通行天。然此时亦无可如何。望告父母,毋以为感,倘来生有缘,再报寸草。祖母八旬有余,风烛之后,尤不宜使有悲意。
(二)岳父对余素厚,愧无以报,且龙弟新丧,两老方深悲痛,切勿因余之死而益其忧。
(三)西弟嗜酒好牌,倡弟体弱多病,均宜保养,尤宜振作。家庭间,当和睦一气,共撑困局,以分父母之忧。
(四)汝与余感情甚深,余死汝必欲苦守,然守节,亦大难事。余又素无积蓄,今以子女累汝,生活必感困难,可求余之老友设法以维日用。余死,汝之责任更大,切不可以为深悲。
(五)儿辈须严加管束,切勿因余之死而溺爱之,以致堕落。可读,则苦读;不可读,则或工或农或商,务必有一定职业。荣儿体强,将来似可使学军,以继吾志。然须切戒其与人为意气之争,夙励救国之愿。
(六)余之丧葬各费,必无从取给,可向杏农、光毓处借钱,免(勉)强了事,扶视南旋,一切均需从薄,得附先人坟墓足矣。
(七)此次被捕,承各方垂念,当为致谢。亨瀚绝命遗言戊辰(1928年)十月初四
信件写作者:熊亨瀚,烈士,牺牲于1928年11月28日。
资料提供者:哈强,编辑,现居广州。
哥哥致弟弟(1975)
亲爱的弟弟:你好!
祝你在前进的道路上百折不挠!
来信收到,甚有同感!首先谈你回信中的第一个问题。既然你处在目前的环境下,就暂时不考虑入团的问题吧,事实上目前也有个别领导(或党员),不全心全意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而成天陷在个人的小圈子里,不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不坚持革命原则,一事当前处处替自己打算,这种人虽然在组织上入了党,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生命。因为他就象(像)周恩来同志尖锐指出的那样,是立党为私,为自己,这就罢了!但是要多看正面的东西,看到大多数,不要让消极的方面把自己弄得悲观丧气。如你所说,要把群众的关系处好,把和队长的关系处好(这是至关重要的)。听江三回来讲,你信上也谈,你和队长是很好的,据我想来,如果不是你们队长照护你,真不知你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你说如果他永久在你们连队就好了。当然这很好,但万一组织调动,他能不能也把你带走呢?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当然,领导器重你,爱护你,你就不要认为这是应该的,你应该为领导争气,不要到处给人家捅漏子,弄得别人为难。在他需要你们支持的时候,不要畏葸不前,但也不要忘了原则。在发生矛盾和斗争的时候,要旗帜鲜明,维护正确的路线和原则,同时在斗争中要注意策略,谦逊、谨慎,这是必须牢牢记住的,“粗枝大叶不行。粗枝大叶往往把事情搞错。”我相信你会利用现在的有利条件,开创出一个更为有利的局面,改变环境和条件,争取组织和同志们的支持,在新的环境下更好地工作和学习,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第二个问题,生活习惯,我还是要说:应该改进的还是改一下的好,把个人的清洁卫生搞好,和无产者的美学观点并不矛盾,和艰苦朴素并不矛盾呀!又不是要你穿金带(戴)银。确实的,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也可能还要经受严重的考验。我有时都在想:艰苦的战斗岁月我们还没有经过,一生不会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的,但不要忘了,生命就是燃烧,就是斗争。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人类社会就是从大风大浪中发展起来的。有这种精神准备和物质准备是完全应该的,无产者的一生就是战斗的一生。我们渴望暴风雨来得更猛一些。我们全家都相信你不会丢脸,不会在斗争中溅一身污泥,前进吧,快乐地前进!
我们一切都很好,过得满不错。去年下半年(秋季)阴雨连绵,两三个月只见了四五天阳光,蔬菜在地里长不起来,自由市场菜很贵,因为少,菜站也没有菜,只好凭号票,一人一旬一斤或半斤,但这并不(没)有什么,只是暂时的困难,会过去的,云层散了,阳光就会照临,我们就会好起来,越来越好,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前进的步伐,共产主义是不可抗拒的!肉和拖鞋都收到了吧,代向我们全家和江三向你们队长和同志们问好,表示谢意!(这也是家里面的意思)好,不谈了!
愿你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永往直前!哥哥75.2.8
日记写作者:江礼海,公务员,现居重庆。
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
哥哥致弟弟(1979)
渠弟:
前天接到十九中为国辉召开追悼会的通知,还指定要我发言。追悼会是在今天下午三点开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十九中党支部和学校领导很重视这项工作,全体教师都参加了,教育局、东北林学院派代表参加了追悼会,已调往外单位的国辉生前的同事们也大都来了,送的花圈也很多。十九中各教研组、党支部、教育局、东北林学院都送了花圈。林学院党委很关心我们,人情上可以说够意思了。他们派了车派了一名系主任陪同我到十九中去。上午还派专车送去了花圈,这都说明我们的领导同志讲政策有人情,我对他们表示感谢。
我建议你们以母亲及全家的名义,给十九中寄一封信,你们看看内容是否可以这样:
哈市第十九中学领导同志及全体同志们:
感谢你们为国辉开了追悼会。同志们为落实政策,平反国辉的冤案及处理善后事宜做了很多工作,使我们全家和亲友们都感受到党的温暖,谨向你们致衷心的谢意。
顺致革命的敬礼!
郑国辉的母亲廖瑞珍及全家1979年11月于海南岛海口市
这个稿子供你们参考,不妥或不足之处,请你们修改和补充,这封信一定要趁早发来。礼上(尚)往来,在人情上是不可欠缺的。他们对我们好,我们当然应该向人家致谢。
教育局和十九中的领导同志告诉我,母亲的生活补助费每月10元已批准从1970年1月开始发给。这是很大的照顾,据说北京等地是从平反之日起付给的(若按此,应从1979年1月发给母亲生活补助费)。这个问题所以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一是要感谢市委落实政策办公室某负责同志亲自批了条子,还给南岗区委的负责人写了信。二是借了父亲为革命烈士的光。三是十九中和教育局的同志们通情达理。现在办事,不论大小,如果关节不通什么事也办不成,难就难在这里。
处理善后事宜的经费还没有拨下来,领到款我会立即汇回去。
法院的同志和十九中的领导都和我谈到了小孟(郑国辉的妻子,郑因反革命罪判刑五年,死于狱中,郑入狱后夫妻即离婚。编者按)的问题,当年小孟无辜受株连,吃了苦头,现在,她虽然没有提到什么要求,但我们在人情上,在良心上一定要关照她。国辉的善后款项领到后一定要给她适当的照顾,这点我和同志们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在落实政策的过程中我和许多同志有过接触,大多数人和我在感情上都相通,有的人过去整过我们,由于我采取了高姿态,大都相处得较好,我想,我们就应该这样来做人,应该有宽阔的胸怀。
小孟现在哈市一所小学校当音乐教员,夏天我到学校去看过她。她是我们的冤案中最无辜的受害者,我向她转达了国辉生前对她表示的歉意。
你们的信都收到了,追认父亲为烈士,决不是一纸空文,但也不能有过多的指望,合理合法的要求应该力争,有些事目前可能办不了,这点实在无可奈何。现在党风不正,社会风气坏透了。这种状况短期间内很难改变,但我们必须看到,今天的中国比三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前进中有阻力有困难,但中国有希望。
余事后说
顺此问好!
兄:国英1979年11月24日晚
信件写作者:郑国英,退休教师,现居香港。
资料提供者:林若,记者,现居海口。
姐姐致妹妹(1998)
小伟小田:
你们好!写这一封信,我是怀着非常哀痛的心情的。我不愿我一心疼爱的妹妹,我的亲妹妹,对我有任何误会。
有些话,姐妹间谈起来会显得非常俗气,但有些事,不说清楚是没办法互相沟通的。我希望你们能了解我目前(和以前)的一些真实情况,以加深对我的体谅。
九四年秋,我执意离开家乡跑到江苏常熟去工作,是为了不拖累父母。当时,我被查出生了乳房小叶增生。我曾瞒着父母到西安去看过,一个医生对我说要动手术需要交六千多元押金。那时,咱家哪有那么多钱?我怕父母知道我生病,所以才逃到常熟去的。在常熟工作了半年,我手里有了一点积蓄,于是,那个冬天我没回家,而是独自一人勇敢地在异乡住院动手术。后来我跟你们讲起那段经历,总是显得那么快乐、那么幸运,其实,那种孤独难熬的滋味,我只希望你们一辈子不要尝到。
等我从常熟来到上海浦东时,我幸运地遇到了慧眼独具正直严谨的周继光校长,幸运地被浦东××实验中学招聘为教师。我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我全身心地投入。我每天晚上都要看书、备课,反复修改教案,常常十二点以后才睡觉。每天早上,我六点多就起床,把心思精力全部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去。当我终于获得考试资格,并顺利通过考试,争取到正式调进上海的机会时,我心里最清楚自己付出了多少辛勤的汗水。
九五年夏天,我回家办调动时,手里积攒有五千多元钱,这是我半年来生活上省吃俭用,辛勤工作的血汗钱。我一回家,就把钱全部交到妈手里,因为我知道,在咱家乡办调动,一定要花费很多精力很多钱。这笔钱,我要自己承担。当办好一切工作手续,我提着简单的行李到上海××中学报到时,手里只剩下壹佰多元了。
到××中学,工资并不高,只有八百多元,但这里的教育教学水平在上海是处于领先地位的。工作环境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对我的事业发展有利,所以我很满足。想在这里好好干一番,施展我的才华,证明我的能力。
这一年,小田也顺利考上了大学。而小伟,因受两个姐姐成功的影响,也从西安医药技校退学回家跳读高三,立志要考大学。我深深知道,凭父母两人加起来不到九百元的工资水平,是绝对供不起你们两个读书的。何况小伟因为没上过高一高二,每门功课都得请家教从头补起,学美术的花费更是惊人。但妹妹有志气,做姐姐的当然要全力支持!
于是,我开始发疯一样地赚钱——带家教。首先,我要全力干好我的本职工作,做一个称职的教师。每天早上我都是六点多就起床,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才下班。我要尽职尽责,处理好班务工作、教学环节中的每件事,从不敢有半点松懈、偷懒。然后,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半,我都带家教,赚补课费。九点半以后,还要接着批作业、备课,研究教学方法。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半夜1点多才睡觉。有时工作量大,还要熬通宵。星期六、星期天,我要给六批学生补课,我每星期给每批学生补两次课,一个月才能赚到二千多元的额外收入。而我一向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收了家长的钱,就更要对学生负责,补课一定要有效果,我绝不肯只为赚钱而昧良心。
那时,我的劳累和心理压力,你们可想而知。而偏偏在那时,我又遭受到流言的打击。因为我资助了贫穷的小金。小金的母亲生病住院,事关人命,比我们更需要钱。如果我只是单单资助了他家,而从来不需要他的帮助的话,别人就会理解并认同我的高尚和无私。可是,那时的我整天忙啊忙啊,常常忙得没时间买饭吃,累得没精力洗衣洗碗。偌大的上海,我却没有一个亲戚、一个朋友。也只有小金,能知恩图报,能够事无巨细,真心诚意地帮我一把,照顾我一下。可惜,小金是个小男孩,而不是个小女孩。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人间最正常的互助,竟给我惹出那么大的祸患。我受到几乎是所有人的猜疑、排斥、鄙夷和嘲笑,而孤苦的我欲哭无处哭,欲诉无人听!只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我一直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些事,我更不想让你们知道。
就在我身心憔悴,身体状况(健康)崩溃,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上天也许被我的一片孝悌之心所感动了吧,替我安排了郑。郑在我最最困难的时候接受了我。说实话,这时我已一无所有。几年来,我拚命赚钱,自己却没有一分钱的存款。我要回家养病,却连路费都没有。我硬着头皮,向我的新婚丈夫借了三千五百元钱。我告诉他:“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我决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我借你的钱,一定会还的!”郑说:“夫妻之间,何必这么计较!”我严肃地对他说:“我是认真的!”因为我不想自己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公,就真的像找到了一座靠山。我是嫁给他做妻子,不是“金丝鸟”!我要保持我独立的人格和尊严!
可我没想到,小伟终于考上了大学,却还要交那么多的钱。为了父母不发愁,为了小伟能实现心愿,我只能牺牲尊严,再一次向郑借钱。郑虽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很尊重我,但他毕竟是个精明的上海人。可是,郑很快将三万元钱汇到咱家。这一份情义,我无法衡量,因为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无比感激郑对我的这份感情和信任。我一再向他保证:“这钱是我家借你的,一定会还的!一定会还!”小伟顺利上了大学。
郑和我准备春节回咱家乡办婚礼。他提前汇了两万元的酒席费让咱爸妈安排,他说:老婆,你太苦了!我不希望你以后再苦下去!这两万元,名义上是酒席费,让你们家尽量简办或不办,这钱,就送给你父母当你两个妹妹的教育费吧!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重好你自己的身体,不要再操劳!我听了这话,感动不已,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度过了愉快的新年,幸福的蜜月,没想到我又一次迎来了打击,当我被查出患有子宫内膜结核,有可能影响生育时,我简直懵住了!我不相信!我不是不相信自己这么倒霉,我是不相信郑这么倒霉!他这么好的人,有这么好的心,怎么会遇上我?说实话,我灰心透了!我曾想过自杀,也想过离婚的!因为我觉得欠郑的太多太多了,我还不起!但郑很冷静,他一直安慰我,劝导我,他对我说:“老婆,你放心!无论怎样,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永远喜欢你!永远忠于你!”郑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
小伟小田,我现在的处境你们都清楚了吧。我没出嫁的时候,家里是最重要的!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家里做贡献,丝毫不替自己着想。如今,我出嫁了,我依然会永远感激父母,也会报答父母。可有一点已有所改变:我也有了自己的家。我的老公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能离开他!我会象(像)当初忠于家里一样忠于我的老公,我会永远感激他、热爱他!
我想,这也许就是家庭责任感。我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也许,这正是老天善待我的唯一原因。
这次暑假回家乡,你们也许感到有点不习惯了,有些不满了:一向出手大方的姐姐,这次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买东西的零钱都会讨要回去。我希望你们明白:姐姐自己的钱,你们花得再多,姐也不会心疼的,但现在,姐姐花的是姐夫的钱,姐姐不能不心疼姐夫的钱!
我现在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五六百元,你们也知道上海的消费水平的。我家里的一切开销全由你姐夫一人承担。所以,除了吃的用的,我根本不愿自己多花一分钱。我舍不得买衣服鞋子,出门我从来不叫车,总是去挤公交车。一切开销,能省就省,能不买就不买。我爱他,当然也爱惜他的劳动成果。
我不希望我出了九分力,最后一分力出不上,就招致你们的不满,我不希望被亲妹妹伤心。借郑的三万元,虽然对他只是个小数目,但你们一定要还,迟还没关系。因为这是个信诺的问题。郑给的两万元钱,办酒席只用掉三千多元,剩下的钱,如果你们懂得节俭自立,是足够供你俩读完大学的!
也许你们会想:姐姐为什么要写这封信?为什么要提那些往事呢?因为这次回家乡,我对你们的一些表现很失望,也许是我自己多心吧!但不吐不快。
我还记得,去年小田到上海来玩的时候,曾对郑和我说:“武汉有许多盗版碟片,很便宜,有的质量还不错,以后我买几套送给你们!”小伟也曾在电话里对我说“我买了几张碟片,还有《泰坦尼克号》,暑假你们回来送给你……”小田刚回家时,拿出那张电脑磁盘对郑说:“这张送给你们……”仅仅过了几天,你们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我临回上海的那天晚上,那张电脑磁盘早被小田收起来了,整理好东西我忽然想起,小田说:“你们还没买电脑嘛!”最后虽是勉强取出来交给了我,但那态度,像施舍一样。我随口问了小伟一句:“《泰坦尼克号》呢?”小伟立刻断然地说:“那是我自己的!”我只能尴尬地说:“电影我也看过了,只是问问。”没想到小田笑笑地说:“既然你看过了,还问什么?”……两个妹妹呀,长这么大,姐姐向你们要过东西吗?从来都是你们向我要!要!要!我给你们的钱能买多少这样的碟片?这些东西于我,只是一种纪念,一个安慰,是两个妹妹对姐姐的心意和敬重,它真的很值钱吗?你们曾送过我的每样东西,我都常常记在心里,这不是花多少钱或需要不需要的问题,而是感情的象征。我真不能想象,我们的姐妹情这么经不起考验。我收拾行装时,小田指着密码箱问我:“这是家里的吧?”我的心一抖:是的,这个密码旅行箱是我拿家里唯一的东西,对,还有一个并没有用的遥控门铃,这两样东西都是爸爸开会所发的纪念品。除此以外,我还拿过家里什么?而家里的东西——房子、家具、空调、彩电、冰箱……——哪一样里没有凝结着我的点滴血汗?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我的妹妹们一下子和我分起“自己的”、“家里的”来了,而一直以来,姐姐的就是家里的,姐姐从来没想过什么是“我自己的”!
我相信我们的亲情,血浓于水,我不相信你们只爱一个给你们钱,给你们物质支持的姐姐,我不相信这个世界连姐妹情也只建立在金钱上,那太丑恶了!我最不希望我的妹妹成为只知索取不知感恩的人。
也许这封信会使咱姐妹的感情疏远起来,也许会使咱们的感情更亲近、更密切。我无法预测。如果姐姐有招你们怨恨的地方,请你们多想想小时候我是怎样背你们抱你们带你们玩耍的,想想我工作后是怎样疼你们顾你们助你们读书的。我想,你们会体谅我的。
妹妹们,今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去走了。小田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小伟也度过了一年的大学生活,咱家现在也可以说是应有的尽有。而姐姐的婚姻生活才刚刚开始。姐姐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互相扶持。而我,在今后的路上,也许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和打击,但有那么好的老公支持陪伴,有父母家人的关怀温暖,我想,我会一路顺风的。
妹妹们,姐姐永远对你们怀着最深厚的亲情,无论岁月怎样流逝、世事怎样变换、相隔怎样遥远。希望你们对我也一样。
祝:健康!心想事成!大姐莉98.8.21
信件写作者:李莉,教师,现居上海。以上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
儿子致父母(1999)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这儿一切都挺好。前天我收到你们的信了,我很高兴。这儿的几个中国同学都说到这儿以后最大的收获就是跟父母的关系更密切了。我不知道“密切”这两个字到底用得对不对,反正意思是更觉得家的温暖了,更深爱自己的父母了,我们都同意这种说法——距离有时反而把“距离”拉得更近了——这是我写这封信时突然想到的句子,我相信有感而发是真实的。
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我看到什么吃的都香,结果忍不住买了一些,这可能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频繁且数额不小的(地)花钱。就拿今天来说,本来是要复习的,结果忽然特别想出去走走,便约了同学去市中心逛(你们会不会不高兴),本来想看看一个规模挺大的亚洲文化节,结果我找不到在哪儿表演,最后干脆在码头坐了艘旅游船去奥克兰附近海域看看(13新元)。出了码头往回看整个奥克兰也挺壮观,最高的天字塔(skytower)在中间,西边的楼是辐射状依次变矮,整个是金字塔结构,海上到处可见帆船和快艇。据说奥克兰人的三大样是房、车、船。回来后已很晚了,干脆在汉堡王(birgerking)吃了晚饭(10新元)。回了家又有点饿,又买了个汉堡包吃(1.7新元)。加上公车费和饮料费,今天整整花了30元,再加上过几天要交的至少60新元的长途电话费——100新元就这样没了,太心疼了!怪不得有个同学为了88元电话费骂自己是鸟。
扯了半天该回到正题了。下周四就要考试了,我对生物挺感到头疼的,我好几次都预先复习过了,但一考就砸,要么就是不懂题意,要么是知道怎么答但不知道怎么用英语写,最后人家早做完了,而我还在查单词!我一定要换掉它,以后的目标要么是计算机要么是会计。马驹说许多华人子弟都学这两门,而且好像高考的分数也不是很高。有同学问我愿不愿意出来住学校宿舍,他说100块钱一个月且包吃还有语言环境,如果情况都挺好,搬出来也行,星期一我要去问问这事且要问关于学以上两个专业各需要考哪几科。那个曾经被告上法庭的同学现在住在一个印度家庭里,先开始挺好的,但现在过得不太快乐,有时我们打电话给他,他明明在家,他的房东却说他出去了;吃的有时候还是隔夜饭,他常抱怨来这儿干嘛来了。我还想过,在国内生活得多自在,没有歧视、没有白眼,一个人抱着一堆好吃的躺在席梦思床上玩电子,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并脱离家庭独自生活呢?既然出来了,就不在(再)回头了,要活着,像狗一样也要活着,你们不也经常说先苦后甜吗。自己闯吧!
两个星期的假期对打工来说太短了,同学也说没什么希望,但我看到报上有招中文家教的,我想打电话问问。再去看看有没有到农场打工的可能性。因为食宿是个大问题。在奥克兰市中心经常看到学生模样的亚洲人,不管男女都穿得流里流气,头发不是染了就是象(像)个鸡窝,长得清一色的败家子德性,和我们这些穿着整齐,举止有礼的中国学生相比,我们实在是好孩子啊!明天该理发了,头发好长了,但同学现在说我挺酷,我想你们见了一定不认我这个人熊。朱⒒的记者招待会在这边反响挺大,不管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说他有魅力。中国女篮去死吧,竟然在奥克兰输给新西兰女篮,被人家在电视上说成一团沙,丢我的人!对了,爸爸给我的快译通作用非常大,thankyou!(时差已为4小时)
代我向各个亲戚问好,还有阿姨她们,孙寒和杨雪阿姨!想念你们的儿子99.3.21凌晨
日记写作者:孙楠,留学生,现居新西兰奥克兰市。
资料提供者:张丽婷,编辑,现居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