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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犬复仇记

1999-06-14谢迎芳/编译刘启华/图

民间故事选刊·上 1999年7期
关键词:引导员军犬敌人

●谢迎芳/编译●刘启华/图

这个真实的故事发生于苏联卫国战争前夕,到战后多年才算结束。

我的老伙计谢·亚历山大罗维奇——一位刚从德国苏占区归国不久的退役上校,我们役用犬爱好者俱乐部的一个最老成员,给我们几个养狗爱好者讲了下面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极为看重的是灵性和忠诚。我所讲的就是有关狗的灵性和忠诚的故事。

那还是卫国战争前夕的事。当年,我在边防所服役,我的家属也跟我一起住在国境旁边。且说我们哨所有个年轻小伙子,一位很优秀的军犬引导员。这个年轻人博览群书,极有教养。他引导的是一条牧羊种的大狼狗。这条狗年轻健壮,训练有素,对他依恋极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这个年轻人性格温和、彬彬有礼,同时,他又是个性格刚毅、英勇顽强的人。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这条狗身上。他甚至能从狗的行为最微小的变化,以至于耳朵的耸动而懂得狗的心情,而这条狗也能凭他一个眼色就听从主人的吩咐。

可是,这个好青年给敌人杀害了。事情经过是这样:

在我们哨所所管的边境上,有一股匪徒越境了。我们的战士跟敌人展开了对射。这个年轻人和另外一名战士陷入了敌人的第一次围攻。他们给了这股匪徒应有的打击,尽管越境者人多势众,而他们只有两个人,但我们的战士还是善于拖住敌人,直到援兵到来。

当我们赶到战斗现场,呈现在眼前的是这么一幅图景:越境者被打死三个;我方的损失是:一个战士被打死(另外一个毫无损伤)。牺牲的正是这位青年人——军犬引导员斯达罗斯青。

这个年轻人死得壮烈。他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同敌人展开了肉搏,不幸在肉搏中被敌人用手枪打死了。他身旁躺着一条受了重伤的狗。它保卫过自己的引导员,受了两处枪伤。

对斯达罗斯青的牺牲大伙都深感悲痛。我们也很怀念那条名叫“文尔内”(忠诚的意思——译者注)的狗。文尔内很快就养好了伤,于是,我们把它分配给另外一名战士去引导,但是,这个决定就是贯彻不下去。第一,文尔内不服从新引导员的引导;第二,它老是走到它先前的引导员被打死的地方,狺狺地哀鸣不停。对了!我差一点忘了告诉各位一个重要的细节:在斯达罗斯青的遗体旁边,我们发现了两根人的手指头。说不定,这是枪杀斯达罗斯青的匪徒的手指头,是狗咬下来的。很明显,当时,文尔内扑到这个匪徒身上,用自己尖锐的牙齿齐根咬下了他这两根手指头。

我们又试着让它去别的哨所服役,但它变得焦躁不安,老是挣脱狗链。这样一来,它就失去了边境军犬的一个最重要的品质了。另外,又有一个灾星落到它头上。原来,这条狗有一处枪伤是在头部,子弹损伤了与听觉有关的神经,狗很快就变聋了。它再也不适合在边境服役了。因而,我个人收养了它。它住在我家里,对我家里人都很亲近,对我,则更是亲热极了。狗有个脾气:它总有一个最依恋的人。然而,我总认为,所有这些年来,在它内心深处,它过去的朋友和主人的形象是不可磨灭的。

斯达罗斯青牺牲后不久,伟大的卫国战争爆发了。我上了前线。这期间文尔内完全变聋了,模样也变老了。不过,它依然强壮有力,必要的时候,它还凶狠得很哩!

由于它完全聋了,它变得越来越孤苦无依了。然而,正是由于听觉的丧失,使其他的感觉变敏锐了。可不是吗,它有令人惊叹的嗅觉和非同寻常的直觉。它能由人们嘴唇的牵动明白人们的意思;你也可以耳语般地对它下命令,它马上就会去执行。

我军攻克柏林后,我随同一位将军飞往柏林。我们降落在一个德军飞机残骸狼藉不堪的机场上。

我精通德文。还是在战前,我就读过许多德文的养犬文献,对德国警犬、军犬繁殖的地理位置,各繁殖所拥有的警犬、军犬的头数了如指掌。我和将军急切地想查明各繁殖场是否完好无损。然而,我们所到的第一家养狗场已经破坏得狼藉不堪,仅有的一个工作人员是个捷克人,他是在希特勒匪帮溃逃前夕躲藏起来以迎接解放的。捷克人向我们介绍情况说:柏林被攻克前夕,三个德国长官乘车到了养狗场。他们穿过养狗场的大院,命令我们把狗放出来。狗向我们工作人员跑过来了,而他们三个人却一只接一只地枪杀它们,半个小时之内,他们枪杀的狗尸堆积如山,枪杀了四百只狗。

“有一个人射杀得特别起劲,是个无指头的人。”捷克人出人意料地说道,“他一个人撂倒的狗是其他两个人枪杀的二倍。他毙狗的时候怀有一种恶魔一般的满足感,甚至微微笑着。”

“无指人牽”我机敏地重问了一句。

“是的!他的右手缺两根手指头……他是用左手射击的。”

我和将军都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儿。在这场战争里,我们目睹过许多可怖的事情,然而,像这样无谓的谋杀却使我们感到震惊。震惊之余,我意识到了——总体战还在继续进行!

巡视养狗场后不久,我被任命为一个小市镇的卫戍司令,这个城市位于勃兰登堡省。我的家属也由国内迁来。聋狗文尔内也随家迁来了。几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我带文尔内由卫戍司令部回到住所去。几个月来,文尔内经常跟着我,从来不用狗链,自由自在地跟我并排走着。它近来衰老得更厉害:它已经10岁,对狗来说,这可是古稀之年了,它一坐下来就睡觉,除了吻部之外,连躯干的毛发也变灰白了。只是,文尔内的嗅觉同从前一样敏锐。文尔内从来都是服从命令的模范。可是,这一天它的表现却异乎寻常:走起路来很不安分——一会儿离开我朝前直跑,一会儿又拉在我后面,时而耍脾气。弄得我也生气了,就吆喝了它一声。而我马上就发现了,文尔内像发寒噤一般全身颤抖,一会儿紧张地嗅嗅空气,一会儿又嗅着人行道的柏油路面。莫非它生病了么牽

“文尔内,你怎么啦牽”我大声说道。马上我就感到惊讶不已:文尔内听见我说话了。它听见了才转过身来的。叫我惊奇的还有一样东西,就是它那双眼睛。它那双眼睛充满了痛苦和难以描述的怨恨之情,还有点什么叫我难以言传的东西。它身上的毛发全部竖了起来,那条尾巴也夹到肚皮下去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它处于这样警觉的状态。当然,最叫人惊奇的是——它恢复了听觉。

据说,动物能感到自己末日的来临。这一点甚至可从动物生理上的反常现象找到反应。某些动物会变得沮丧不堪,落入一种受压抑的状态。相反,另外一些动物却会出现一种难以描述的警觉状态。在这种高度亢奋、警觉的精神状态下,这些动物身上经常会发生最出人意料的现象。

猛然间,文尔内的头向地面一低,就打我身边撒腿跑开了。

“文尔内,你上哪儿去牽回来!回来!”我喊叫道。

但是,它头也不回地朝前跑:是它的耳朵又失聪了,还是不想服从命令?

我试着跟在它后头跑去,但是,转眼间就给它拉下了。文尔内消失不见了,我忧心忡忡地回家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还在想着文尔内。它在哪儿牽发生了什么事牽我的家人作出了跟我的猜想大相径庭的假设:狗儿发了狂以及诸如此类的想法。我不同意他们的想法。我内心深处有个什么声音在告诉我,文尔内身上发生了一点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

你瞧,两个小时刚过不久,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办公室的值班军官通知我,在市中心的一条街上发生了一起不寻常的事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条狼狗一般大的野狗,径向一个德国公民猛扑过去,厮咬着他。

“什么牽”我对着话筒直嚷叫,“给我形容一下那条狗!……”

“你家的文尔内在家吗牽”值班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尔内不在家!”我极为警觉地回答。

“出事现场有两位我们的战士,”值班军官继续报告道,“据他们说,这条狗像是文尔内。”

“人还活着吗牽”

“快要断气了。”

“狗呢牽”

“狗还活着……”

值班军官还说了点什么,但我没听完他的报告就给车库挂了电话要车。

5分钟之后,我已经赶到了值班军官报告的那条街上。柏油路面上还有一摊血迹,扫街人还没来得及扫掉。这摊血迹指明了事件发生的地点。被咬的德国人已抬进了就近的一栋房子,在我驱车赶到前几分钟他已经死去了。

这是一个已不年轻的男人。浅色头发,高个,穿着一套普通的平民服装,满脸冷酷之极,就连死亡也没能稍稍改变他那副冷酷的模样。狼狗几乎咬下了他的喉管,他连一刻钟也没捱过就断气了。文尔内也躺在旁边,但它是一副什么模样啊!

原来,这个过路的人持有一把手枪,他一边躲避狗的攻击,一边开枪抵抗,向文尔内射出了整整一匣子弹。文尔内受了致命的枪伤,但是还活着。我跪倒在文尔内跟前。它认出了我,且微微揪动尾巴——显然,它是想向我表示欢迎。它嘴角的血泡不断胀大,与此同时,血泡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这种喑哑的声音仿佛卡在它的喉咙里出不来又下不去似的。文尔内老是看着我背后。我看了看它目光里所指的地方也就了然了:它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着被它咬死的德国人。它的目光蕴含着怎样一种深仇大恨啊!

“抬他出去!”我朝尸体一指,命令道。

两个战士来到尸体边,一个搬头,一个抬脚。因为磕碰了一下,死者的右手滑落下来,直往下垂,“扑”地一声碰在地板上。我不由得悚然一惊:死者的右手缺了两只指头。

猛然间,我记起了一幅遥远的图景,这些年来战争带来的种种严酷事件将这幅图景遮掩住了。如今,这幅图景是如此鲜明,就像是昨天看到的一样:践踏过的雪地上,血迹斑斑,被敌人打死的斯达罗斯青躺在地上,一只受了伤,且流血过多的狗,两根蜡黄的人的手指头……想起这些,我就什么都了然了。瞧,这是个什么人躺在我面前啊!杀害斯达罗斯青的凶手受到了惩罚。

看吧,狗的不寻常的行为用什么来解释牽文尔内竟能由柏油路面上的足迹嗅出了敌人的气味。这个人的气息在它的头脑里保存了8年之久!8年来它一直对他怀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并且等到了复仇的一天!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牽”我问道。

“差不到哪儿去。”我的助手意味深长地答道,他是不久前赶到现场的。他将死者证件递给我。

这不就是嘛——一张纳粹党的党证,一张盖世太保的登记卡。

“他随身携带的牽”我惊讶地问道。

“是缝在衬衣里……”

死者抬走了,文尔内也平静下来了。它的目光暗淡下来了,憎恨的表情消失了。这种憎恨终生都伴随着它。它最后一次用舌头舐了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就直挺挺地死去了。我们的文尔内不在世了……

不瞒诸位,这就是整个故事……不过,还要补充一点的就是:进一步的调查确定,这个家伙曾是德寇的空降侦察兵,是一辈子都在危害我们国家的危险而凶恶的敌人。

听完这个故事后,我们想,各位读者也会和我们役用犬爱好者俱乐部的成员一样,更加热爱和敬重我们国家的警犬和军犬。

选自《读者文摘》精华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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