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死亡之迷
1997-09-22汪根发
汪根发
序
古宅,夜深人静。
唐伟凡被亚梦惊醒。他拧亮电灯大汗淋淳。自从搬进这幢古宅以来,他拒绝跟任何人来往。近来,人们传说的喝腻了牛血要吸人血的女吸血鬼的恶影,常常萦绕着他。
突然,楼梯上传来恐怖的脚步声。
“笃、笃、笃……”在房门前停息了。门把手在缓缓转动。
“谁?”唐伟凡恐惧地尖叫一声。
门砰地被打开。他突然看到一个无比恐怖的物体。他从床上弹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门又缓缓地自动关上。
古宅又归于宁静。
第一章陷入绝境
平昌市青湖区。
晚上十一点,平昌市公安局刑警队长闻天茗下班回家。
青湖区是新设市区,有居民二十五万人,且都是近几年迁来的无业市民居多,鱼龙混杂,成分复杂。贩毒、吸毒、睹博、斗殴,卖淫者,举不胜举,属案件多发区。
摩天大楼里飘出迟志强如诉如泣的歌声:
是谁制造了钞票
它在世上称霸道
姑娘为你走错了路
小伙子为你送改造
……
闻天茗仰头望了望歌声飘出的窗口,不无感慨。
迟志强他妈的坐牢坐发了!八十年代末是迟志强的年代,他的囚歌磁带风靡全国,盖过《黄土高坡》上的“西北风”。现在是九十年代了,人们还在怀念他的囚歌。“钞票即魔鬼”是这首囚歌的主题。
金钱曾使人类社会从无序走向有序,现在它更是社会发展的有力杠杆,但它却又是一柄两刃剑:一面微笑,一面狰狞;一面是菩萨,一面是魔鬼——所罗门魔瓶里的恶鬼。
“借个火。”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细长丰满的女子。他默默地掏出打火机递给她。
女人抓着打火机也抓着了他的手,充满诱惑地说;“先生,你是外地人?”
闻天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女人魅人地一笑:“玩一玩,乐一乐吗?”
妓女!闻天茗皱了皱眉头。
“别不好意思,”女人带着磁性的声音说,“六十元陪你一宵,你不吃亏。住店也得三十元。”
打蛇随棍上,说不定从这个妓女身上可以找出青湖区的卖淫组织。
闻天茗半辞半就地跟着那女人上了楼。他看了看表,正好十二点。
当女人为他解衣时,闻天茗倏地掏出手铐将她铐上。
使闻天茗吃惊的是那女人并不害怕,只是瞥了于铐一眼,说:“铐得不紧,算你有点人情味。”
闻天茗严肃地说:“你这么年轻,干这种事,你的脸皮……”
女人:“命都快没了,要脸皮干吗!”
闻天茗;“看得出,你是老手!”
女人:“天大的冤枉,我是第一次出道,就让你逮住了。”
“第一次?你那粘劲,没三年练不出来。跟我到公安局一趟。”
女人面现愁容:“你把我抓进了公安局,却要了另一个人的命。”说背她指了指右边房间,“你进去看看吧。”
闻天茗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迎面扑来。他慌忙屏住呼吸,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垂死的女人躺在床上。
闻天茗很疑惑:“这个人是……”
女人:“是我们一起出来打工的姐妹,地患了一种下身溃烂病,老板把她赶了出来。眼看着地要死了,没钱治病,我只好,只好试试……第一次就撞上了你。”
闻天茗默默无言地从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币放在桌上,下了楼。
“喂,警察同志,手铐。”
闻天茗回转身帮她松开了手铐,关心地说:“你的人格很高尚,但帮助人的方式不好。我只有这么点钱,聊表同情。”
女人一把抓住他,感激地说:“您是个好警察!”
闻天茗离开那两个女人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四十分,他抄近道拐进了小巷。
昏暗的路灯下,两个醉汉踉跄而来。从闻天茗身边擦过时,他突然感到左臀部一阵痛,像被蝎子蜇过一样。他马上意识到什么。
迟了,两臂同时被有力地按住。闻天茗扭动着身体,第一个闪念就是掏枪,他将身体倏地下沉,伸手掏枪时,顿觉头脑迷糊发胀,身体一晃倒了下去,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闻天茗缓缓地醒过来,脑袋仍然张痛无比,昏昏沉沉,下部有湿漉漉的感觉。他张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豪华的房间里。他本能地去摸手枪,枪在手上。他坐了起来,看到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面壁而立。
我怎么到了这里?妈的,那两个男人一定是在擦身而过时用一种特制的针具对自己注射了药物。
“喂,你想搞什么鬼?”闻天茗握紧枪朝着背对着他的男人厉声问。
那人一动没动。
闻天茗摇摇晃晃地站起向那人走过去,拍着他的肩问;“喂,我在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人“通”一声倒在地上。
死人!
闻天茗惊得往后一跳,一股冷气从脊背直冲脑顶。
墙壁上满是腥血,他慌忙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枪,尸体上的伤口无疑是用自己的枪杀的。
科尔特美式手枪可装十一发子弹,现在枪膛里只有九发,还少一发呢?
闻天茗环视一下房间,空荡荡的。
他拉开抽屉,一张四人合影的黑白照片赫然人目。奇怪的是另一人的头部被剪掉。他把照片放进了贴身衣袋。
从桌上几叠信件中,他弄清了这个死者的身分。他是中国冶金部驻平昌地质探矿部的经理欧阳龙。
“地质探矿部?”闻天茗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掏出那张照片。照片中那个戴太阳帽的男人就是一个月前心脏病突发死去的那个人。
他叫唐伟凡,五年前是江西一O五地质大队的副大队长。后来自动离职经商,据说发了财。当时对他的死公安局内部颇有争议。
抽屉的角落里有几块闪亮的石头。这是没经过冶炼的自然金块。
闻天茗当时在搜查唐伟凡的房间时,也有这种自然金块。难道这俩人的死有内在联系?
闻天茗审视着四周,突然,他发现右边房门的底缝有股鲜红的液体渗出。
血!他急忙推开旁门。
房间里的情景使他倒吸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惊叫一声。
一个年轻女子横尸地上,胸前一个大血口子,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女阴部湿漉漉一片。
闻天茗凝视着她那由于枪杀而变得发青的脸,毫无疑问是用他的手枪中的另一颗子弹击毙的。这个女子一定是欧阳龙的女儿。
——是谁杀死了他父女俩呢?
闻天茗的腿颤抖起来。他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尸体而恐惧,而是他醒来时为什么下部湿漉漉的。他被人做了手脚,那女子的阴部有他洗刷不掉的罪证。
“——强奸杀人犯!”闻天茗暗叫一声。
强奸引起杀人,接着又杀掉闻声赶来的欧阳龙。这就是杀人动机!
陷害!可怕的陷害!
当闻天茗意识到这一点时,楼下响起了警车的呜叫声。
他被投进人为的陷阱。警车来的这么及时,一定是有什么人窥视他清醒后打电话叫来的。
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是被劫持到这里的。闻天
茗感到一阵寒颤。
他慌忙关上旁门,跑下楼。在楼梯上遇见了带着刑警队员上楼的马局长。
“你也在这里?”马局长疑惑地注视着他。
“七三五房间发生了人命案!”闻天莒竭力使自己镇静,神态自若地说。
等马局长一行消失在楼梯口时,闻天茗从大楼的侧门溜了出去。
明天平昌市电视台就会向全市发布拘捕强奸杀人犯闻天茗的通告。
——刑臀队长成了强奸杀人犯!
闻天茗迈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黑暗中。
闻天茗陷入了血与罪的深渊。
一旦成子杀人嫌疑犯,公安部就会向全国发布通缉令。他是干这行的,很明白要想躲开警方撒开的搜捕网是很难很难的。
自首?绝对不行!
公安局内弄不好会对他搞逼供,无休无止的审讯,直到你思维混乱,头晕目眩,意志崩溃,困极度疲劳而陷入按照别人意图招供的境地。为什么有人要陷害他,使他成为全国的通缉犯?是报复?是犯人的家属或朋友对他的陷害?
他摇了摇头,隐约感到对手是一个强大、诡谲的组织,与这种组织相斗,赢的概率很低。
肚子里饥饿难忍,他硬着头皮进了一家大众快餐馆,拣了一个临窗的座位。
餐桌上有一张今天刚出版的《平昌日报》。
第一版上几个醒目大字标题跃人他的眼帘:
《平昌血案——强奸杀人恶魔潜逃》
版面上醒目地登载了他那被放大的半身照。他警觉地望望窗外,街道上行人纷攘。
“妈的,刑警队长杀人!”突然有人拍桌子大叫一声。
闻天茗一惊,本能地站了起来。原来是邻桌的一对男女在谈论报纸上的杀人案子。
女的说:“我怀疑刑警队长发了神经,他干吗去强奸那女人后又枪杀了女人和她父亲,有仇?”
男的指着报纸,说;“这还不好解释!强奸后,那女人肯定要挟他什么,他就杀死了她,出去时刚巧被她父亲发现,顺便又杀了他。”
女的说;“嗯,这样说也有道理。”
闻天茗松驰了绷紧的神经。他要了一碗牛肉面,准备吃完就溜。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主动自首;一条是逃亡。当然不是消极逃亡,而是在逃亡中寻找案子的线索,查出策划这起谋杀案的组织。这时,他想起了七十年代到处放映的日本电影《追捕》中的检察官杜丘。
当时他正读初中,电影中有一股激情在冲击自己,那种逃亡生活有爱有恨,有生有死,冒险刺激,使人羡慕极了。
现在自己也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国“杜丘”。
快餐店里的电视机出现了播音员的影像,她吐字清晰:
“……原平昌市公安局刑警队长闻天茗,强奸杀人后,畏罪潜逃,如有市民发现可疑线索,请拨……”
间天茗心里—下分紧张,报纸、电视、广播,无休止地向市民报道这一案子,无疑,增加了他潜逃和侦查案子的难度。
忽然,他看到柜台上那位收款小姐在注意着他。
——被发现了?
那位小姐在拨电话,轻轻地说些什么。
他意识到有危险,便匆忙把面条往嘴里扒拉。刚吃了三分之二,他突然发现马局长带着几位便衣刑警朝这里走来。
他把碗一推,朝那小姐走去。
小姐意识到什么,慌忙惊叫:“杀人犯闻天茗!”
叫声扰如炮弹炸开,人们一下慌乱起来。闻天茗趁机从后门溜了出去。
奔出狭弄,向左拐进胡同口,与一个刚转弯的警察碰了个照面,由于跑得太急,俩人撞了脸。
闻天茗装作被撞痛的样子,用手捂着半边脸。
警察问:“这么急干吗?”
闻天茗向后指了指:“那边抓逃犯,快去……”
警察忙向那面奔去。跑了一大截路,蓦地意识到什么,待他转身再看时,闻天茗已无影无踪。
第二章惊恐艳遇
一个坡道接着一个坡道,这是赣东北国道线的特征。
秋阳当空,火焰般的阳光在大地燃烧。闻天茗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又饥又渴,太阳晒得他头晕目眩。他就像进入酷热难当的撒哈拉沙漠,拖着短短的影子向地平线冲去。
现在对他来说,国内已经没有一寸土地是安全的了。
“谋杀者为什么要陷害我?”
这个疑问几天来无时无刻不在叩问着他。他掏出那张从欧阳龙处搜出的四人照片。前排左边的是欧阳龙,右边是唐伟凡,后排两个,一个他不认得,另一个被剪了头部。照片是七五年拍摄的,背景是古木葱茏的原始森林,一练瀑布从千仞悬崖上直泻而下。
相隔十五年后,前排这俩人都死了。
身强力壮、四十九岁的唐伟凡,心脏病突发。马局长断定是自然死亡,可闻天茗却认为是他杀。当时他对即将发生的这一系列重大谋杀并无预感,只是凭着多年刑警的直觉感到并非一般的自然性死亡,他到死者的原单位——江西一O五地质大队去查询,毫无线索。唐伟凡在死亡之前出人意料地搬进了他多年没住的古宅,断绝与任何人的来往。根据唐的妻子说,唐伟凡死的那一会儿,她好像听到了一声长长的惊叫。唐的妻子还告诉他,在丈夫死的前几天,有个北方口音的人找过唐伟凡。于是,闻天茗断定那个北方客人是唐伟凡案子中的关键人物。当他正欲深入调查时,就发生了他现在无辜被陷害而逃亡的事件。
“难道我……在无意中接近了唐伟凡案件的核心?”
闻天茗懊悔自己怎么未发觉这一点而加防范呢!他攥紧拳头愤愤地想。
一辆越野摩托从闻天茗身边疾风般驰过,路边的秋草随风俯仰。
太阳西斜,远处的群山,轻烟迷蒙;近处的山成了绛紫色。草滩、庄稼、公路,无不现出火红的颜色。
前面,刚才驰过的那辆摩托车停在半坡上。那个骑摩托的女子在车旁修理着什么。
他从女子身边走过时,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也在盯着他。他忙加快了脚步。
“喂,同志!”
闻天茗不得不停住脚步。
“我的摩托车坏了,可以帮一下吗?”摩托女郎脸上露出央求的神色。
这女子亭亭玉立,像一只可爱熟透的苹果一样丰满。她的声音柔而嫩,目光热辣辣的。
老实说,闻天茗是个喜欢女人的人,可现在他不敢存有任何奢望,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女子一脸沮丧:“这儿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天又晚了,咋办?”
闻天茗看了看车子,沉思了一下,终于拿起工具帮她修理起来。
女子突然叫道:“有情况:”
闻天茗一震,本能地去掏枪,却发现女子指着摩托车对他说:“原来情况发生在这儿,油管堵塞了。”
闻天茗长长松了一口气。
女子:“你是哪个单位的?”
闻天茗装作没听见。
“喂,我在问你,你是哪个单位的,是汽车修理工?”
闻天茗无表情,点了下头。
“你骗人!”姑娘生气地盯着他,“你是公安局的。别以为能骗得了我,刚才你掏枪……”
“你……”闻天茗吃惊地看着她。
“这几天正在抓一个叫什么闻天茗的杀人犯,公
安部下了通缉令,这条国道上便衣警察神出鬼没。你是便衣警察,我猜得不错吧!”
闻天茗脚猛地一踩,摩托车启动了。
“修好了,你可以走了。”
“谢谢!喂,警察同志,你上哪?我带你一段。”
“不必了,谢谢。”闻天茗慌忙推辞。
“拜拜!”女子莞尔一笑,一朵云似地飘走了。
这个女人,云烟一般,好惹人怅惘。闻天茗的思绪还沉浸在她那微笑之中。
忽然,他发现五十米处的国道上设了一个关卡,过往车辆和行人都要停下检查。他警觉地停下来,不能过去,通缉令上有他的照片,他正欲转身时,发现有两个着便衣的人在注视着他。
不能踌躇,而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一步步朝关卡走去。
突然,一辆摩托车闯过关卡,闪电般在闻天茗身边驰过。
他心中一震,那闯卡的摩托车手虽然戴着护盔,但他仍认出就是刚才那个女子。
关卡顿时大乱,几个便衣警察跨上摩托车朝闯卡的摩托车追去。
闻天茗趁着混乱过了关卡。
这下子他不敢走国道了,插进一条简陋的土路。
广袤的原野托着半轮西沉的落日,晚霞如血。
背后有马达轰鸣声。闻天茗回头一看,大吃一惊,那辆神秘的摩托车又出现在他背后。
“你……”闻天茗站住了。
“真巧,又见面了,”女子刹住车。
闻天茗问:“刚才那些警察好像是追你吧?”
女子笑了笑;“找引开了他们,不然你就成了漏网之鱼,你不感谢我?”
闻天茗心里一颤。他感到眼前这个女人神秘而可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你帮我修理摩托车时,我就认出你来了,你的那种焦躁和恐惧,足可以说明你的处境,通缉的强奸杀人犯就是你。你别争辩,我不会冤枉你。”女子掏出一张通缉令给闻天茗,“你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每个村庄、码头,旅社都有你的头像,你一露脸,公安人员就会抓住你。”
闻天茗吃惊地注视着她,突然问:“你是……”
“我叫陈小玉,平昌市人。”
“你为什么要引开警察救我?”
“你不是真正的杀人犯!”陈小玉语气肯定。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杀人犯?”闻天茗仍惊奇地盯着地.
“我是按照生活逻辑论证的。刑警队长当得好好的,干吗去强奸杀人。再说,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肯定会有许多姑娘追慕你,干吗非要去强奸一个你不认识的女人呢……”
陈小玉的话说到闻天茗心中。
“喂,你为什么不去公安局自首?”
“自首?在欧阳龙的凶杀现场留下了我说不清的罪证,指纹、足迹、枪和子弹,还有,还有……”他不好意思说出欧阳龙女儿下部有他的精液。只无奈地说,“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无罪。你最好不要帮助我,省得受连累。”
陈小玉嘴一撇:“不,我偏要帮助你!”
闻天茗:“你太轻率了,这样做你要付出代价的。”
陈小玉:“判五年,还是十年?我不相信中国的司法机关还不如外国的妓院!”
这时,有一辆警车朝这边驶来。
陈小玉忙靠近闻天茗,轻轻地对他说:“快,抱住我。”
闻天茗别无选择,一把抱住陈小玉。陈小玉也紧紧地搂住闻天茗。
“喂,见过这个男人吗?”
警车在闻天茗背后停住,车窗里探出一颗戴大盖帽的头朝陈小玉晃着通缉令。
陈小玉毫不理睬,忘情地和闻天茗接吻。
大盖帽嘀咕一句:“神经病。”
警车忽地开走了。
当警车消失在山背后时,陈小玉才松开闻天茗。
闻天茗内疚地说;“小玉,刚才情急不由人,对不起。”
陈小玉撩了撩秀发;“我的刑警队长,你别迂腐了,只要能逃出他们的追捕,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合理的。小路是不能走了,那些乡村民兵比警察更卖力。还是走国道吧。”
闻天茗:“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陈小玉毫不在乎地说:“这是天性,女人的特有天性。”
“看来,我是没法拒绝你了,”
“别罗唆,上车吧。”陈小玉启动了摩托车,“上哪?”
“我已无家可归。”
“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安全,我带你去秋口镇。”
“找还是下车吧,我身上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在这种时候还死要男子汉的脸皮。女人不能出钱吗?”
闻天茗:“……”
第三章神秘女子
到达秋口镇时已是晚上八点。
陈小玉在旅店要了个单间。
一进房间,陈小玉就向闻天茗解释,她没有任何目的,单身男子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为了安全起见,她只能出此下策。
闻天茗吃着陈小玉买来的食品,努力克制着不安。
陈小玉的这种安排,应该说是明智的。
忧虑使食欲锐减,闻天茗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闻队长,直到现在你难道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掌握吗?”
俩人第——次开始理智的谈话。
“我是突然遭人陷害,待我醒来时已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蛛丝马迹也没有?”
闻天莒从内衣袋掏出那张四人合影照片:“这是我从死者抽屉中找到的。奇怪的是四人中有俩人已经死了。“
陈小玉问:“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被剪了头部,另一个没见过。”
陈小玉自言自语:“这真是个谜。”忽然,她眼睛一亮,叫了起来,“有了,可以去问欧阳龙的妻子,她是否认识照片中的人?”
“我已寸步难行。”
“还有我呢!你至今也没把我当成你的合作者。”陈小玉不满地说。
“即使你愿意冒险,为我抛头露脸调查这个案子,可没公安局的证件,也无法取得被调查人的信任和配合的。”
陈小玉嘴一撇;“要证件还不容易,一块肥皂在我的手上就足够了。”
闻天茗慌忙反对:“私刻公章是犯法的!”
陈小玉:“你连人都杀了,还在乎一个公章?”
他吃惊地注视着陈小玉,不知道这个女子是天使还是魔鬼,一接触就让他琢磨不定,时不时地给他制造恐惧和惊人效应。
有人说:“女人是一首朦胧诗,一头温情羊羔,一个温馨的梦。可眼前这个女人却是一首魔幻诗,一头不安分的母豹,一个神秘莫测的梦。
闻天茗总睡不着。也难怪,一个浑身膨胀着阳刚之气的男子汉与一个正当青春勃发的绝色女子同居一室,能不魂驰魄荡?
不知为什么,他的视觉里总是出现她的高隆乳峰,她的青春似乎就浓缩在那个部位上。每一瞥见,他就暗暗设想着地那完美无瑕的肉体,不时咀嚼着和地接吻时的销魂滋味。
一只大蚊子叮在她那如花的面颊上。
闻天茗悄悄地过去,扬起手,转而又把手放下,用嘴唇轻轻地印下去……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胸部顶着一件硬东西。
“别乱来,小心你的命!”陈小玉睁开她那双秀亮的眼睛。
闻天茗惊愕地凝视着陈小五,她操着杀人刀,但
地还是那么美艳、温柔、妩媚。
闻天茗不知所措,从来没这般尴尬过。
陈小玉咯咯地笑着,收起刀子,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男人呀,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闻天茗木头似地僵立在那里。他不是有意的,也不是无意的。白天在警车旁接吻是她主动的,眼下地却枕刀提防着他的非礼。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爱与恨都可能是陷阱……
欧阳龙的妻子一见照片就认出那个站在地丈夫后边的男人是德兴铜矿地质部工程师许灵沫。因为这张照片她没见过,所以那个被剪了头部的人她也无法知道。
但是,使闻天茗和陈小玉吃惊的是当他们赶到德兴铜矿地质部找许灵沫时,地质部办公室主任告诉他们:许灵沫三年前得了神经恐怖症,进了衡风精神病院。
办公室主任指着自己的脑袋:“许工程师这个发号施令的机关出了毛病,他发病前经常在墙壁上涂满矿脉走线,捧着石块大叫是金块,后来发展到日夜狂喊有人谋杀他。领导没办法,说服家属把他送进了疯人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陈小玉注视着胖主任。
胖主任接着说:“人一旦犯了忧郁症、更年期精神病、Pick氏病,都会使人精神失常。”
照片上的四个人,死了二个,疯了一个,另一个被剪去了头部。
这是偶然吗?
第四章神秘疯子
衡风精神病院。
这里是个荒诞不堪的世界,是本地区精神病患者的汇集地。大院里共分四个病区,每个病区住着三十几名恐惧型精神病人,他们接受着不同类型的现代化治疗。每个病区都装上了坚固的铁窗。
化了装的闻天茗和陈小玉走进疯人院的第一道铁门时,陈小玉便产生了恐惧感,在这里病人打死人是不受法律制裁的。
四号病区里的患者都是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疯疯癫癫,胡说八道。
陈小玉不寒而栗,她知道眼前这一群武疯子,他们的脑子空空,每个人都是可怕的杀人犯。
闻天茗警觉地护着她:“别怕,他们发疯时第一个念头是自杀,只要你不拿眼光骚扰他,没事。”
在四号病区的治疗室,许灵沫正在接受治疗。
医护员对护士长说:“他们是省公安厅的,找许灵沫调查发病原因。”
护士长李权看过陈小玉制做的假证件,为许灵沫打开了手铐。
许灵沫搓着手腕向隅而立,一声不吭。
闻天茗上前问他:“你是许灵沫工程师吗?”
许灵沫一言不发,突然,他猛地抱住闻天茗叫了起来:“你是个杀人犯!”随即又重重地在他脸上吻了又吻。
吓得陈小玉差点瘫在地上。
许灵沫看了看惊惑的闻天茗,蓦地进发出一阵狂笑,笑得他俩毛骨悚然。
闻天茗看了看护士长。护士长向他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闻天茗观察着许灵沫神色:“你难道忘记了你是一个出色的工程师吗?”
许灵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早就说过,我国有七大有色金属基地,八个重点自然保护区,九个急待攻克的难题,十大营养元素。”
这真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天才,即使大脑系统发生障碍,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着浓厚的知识色彩。
闻天茗耐心地说:“我们是省公安厅的,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把你送到这儿来吗?”
许灵沫盯着壁灯一动不动。
闻天茗:“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
许灵沫倏地回转身对闻天茗严肃地说;“我没病,我是一个天才的科学家,你没见到吗,毁灭世界的原子弹和氢弹在我们头上乱飞。平方、根号与质数对它们也无济于事。这里只有恐惧的文字,嫉妒的维纳斯,失望的天空……”
闻天茗注视着眼前这个胡言乱浯的疯子,掏出那张四人合影照片,拿给他看:“你见过这四个人吗?”
许灵沫眼睛一亮,本能地一震,很快又恢复了他那呆滞、迷惘的状态。
闻天茗:“你不认识他们?”
许灵沫突然一个立正,行了个党卫军礼,叫道:“伟大的希特勒、无知的墨索里尼、疯扛的东条英机、法兰西帝国拿破仑,世界的政治钟摆正在剧烈摆动。军队、科学将成为高度政治化的工具……
深奥,却又杂乱无章,这是高级知识分子精神病态的特征。
闻天茗摇摇头和陈小玉失望地离开四号病区。
在铁栅门关上的瞬间,闻天茗突然发现许灵沫转身一瞥时的深沉眼光。
闻天茗心里一亮。
要下雨了。
山上的岚气特浓,旋涡般的雾气像蛇一样缠绕在人的身上,慢慢地夺走体热。不习惯山区的城里人,往往在这种疏忽中被袭击病倒。为了安全起见,闻天茗和陈小玉夜宿丛林中的一个山洞里。
“小玉,你认为许灵沫为什么会发疯?”
沉默良久,陈小玉抬起头说出一句骇入的话:“他根本没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使他装疯!”
闻天茗吃惊地凝视着陈小玉,他第一次领略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他没探知的神秘东西。她分析案子能这样鞭辟人里、发微探幽,具有常人所缺乏的透彻的洞察力。
闻天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警官学院毕业的高才生。”
陈小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在你们男人眼里,女人是个很可爱的动物:身体软软的,讲话嗲嗲的,眼睛甜甜的,头发香香的;漂亮的大脑没有逻辑,七加五等于十三,一哭二笑三上吊,略微有点理性的色彩就属不正常了。”
闻天茗扑哧一笑:“他装疯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小玉沉默了一会儿,说:“他那双眼睛告诉我,他根本就没疯!”
闻天茗点点头;“嗯,恐怕他的大脑里还装着个神秘的故事。”
陈小玉;“如果许灵沫不疯,他的结局可能与唐伟凡、欧阳龙一样会死于非命。”
闻天茗若有所思:“那么谁又是掌握这个死亡链条的关键人物呢?”
“嗷!嗷……”凄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震撼着静谧的夜空。陈小玉吓得倚在闻天茗身上。
“别怕,这是狼嚎。”闻天茗拍了拍陈小玉,“没有月亮的时候,狼总是感到伤感、寂寞,它们跑上山顶,对着月亮升起的地方长嚎。人们说,那是狼为月亮的沉沦而愁肠欲断。”
陈小玉不知是真怕还是因为寒冷,紧缩在闻天茗身上。他握住她冰凉的手。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闻天茗感到周身发热,心头出现一阵涌动,一种从心理到生理的涌动。他本能地把她轻轻一拉,陈小玉顺从地靠在他身上。
闻天茗一把抱紧陈小玉。
一瞬间,什么强奸杀人、全国通缉、亡命、罪犯呀,在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强烈闪光过后,响起撼人心魄的滚雷。暴雨即将降临。
闻天茗无法熟睡,迷迷糊糊之中,他那野兽般的嗅觉神经,一直警醒着。
“爸爸,爸爸……”
陈小玉的梦呓惊动了闻天茗。
闪电划亮了山洞。他看到陈小玉那张漂亮、疲惫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清泪。她在思念着父母。闻天茗爱慕地望着熟睡小的陈小玉,他不忍悄然离她而去。几天来的亡命生涯,他感到自己爱上了她。他需要她的
智慧和力量。她的一举一动,都能使他绷紧的神经感到松弛。
他离不开地,可又不忍心让她和他一起陷入无边无际的危险泥沼之中。
但是为了地,他必须离开她!不声不响地离开地!
闻天茗留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作出这个痛苦的决定。
第五章可怖的疯人院
“平昌血案”侦破陷入了迷雾,失去了继续侦察的方向。
刑侦会议上,大家都闷声不响,低头不语。
这些刑警人员都是闻天茗的属下,有的还是得力助手,现在他们的上司竟犯了强奸杀人罪,在感情上他们接受不了。
闻天茗杀人列底是什么动机?情杀?仇杀?还是贪财谋杀?似乎都不是:没有动机的杀人!蹊跷。
马局长打破了僵局,站起来严肃地说:“现在罪犯已在平昌市消失,是偃旗息鼓,还是伺机逃窜?有些人怀疑刑警队长有无杀人动机,我们要有冷静的洞察力,这是破案的科学理性。如果闻天茗没有真正杀人,作为通晓刑法的刑警队长,为什么要逃跑呢?逃跑是表面现象,各位都把自己的看法端出来。”
副局长贺宝彦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闻天茗深知我们搜捕的规律,我们应改变搜捕方式,从大面积的围捕改为重点追捕,成立特别侦破小组。另外,由于在场的刑警有些是刚从省市抽调来的,我介绍一下情况:闻天茗曾获过华东地区武警散打赛第二名,江西省搏击赛第一名;特等手枪射手;熟悉各种机动车辆的驾驶;私生活检点,由于前妻对他不忠,至今还是个单身汉。这类人没有妻儿老小,危险性更大。”
马局长插了一句:“这是个特殊的罪犯,他除了贺局长向大家介绍的那些之外,最引入注目的是他那缜密的头脑、冷静的判断力和准确的攻击能力。当刑警时是罪犯的克星;他成了罪犯便是刑警的危险对手。”
“如果他拒捕怎么办?”有入担心。
马局长冷冷地说:“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抓活的。这是公安部的指令!”
四号病区院长室。
护士长李权匆匆来到院长室:“一切准备就绪。”
院长;“检查准确吗?”
李权:“东德的检测器,精确率是百分之九小九点八。病人的前头叶肿瘤正在迅长期,如不及时摘除,内压过重,病人会疯狂无比。”
院长:“病人可不是老鼠,一刀下去,就没法浪漫了。”
李权:“这是家属和病人单位的手术操作志愿书。切,还是不切,院长决定吧。”
院长很担忧:“这种手术尚属试验阶段,如有一丝偏差就会成为植物人。猴子百分之百失败,黑猩猩百分之六十,人,最大希望也只有百分之五十。”
李权:“试验总得有人作出牺牲,问题是即使我们不切开他的头颅,病人也会因颅内压力增大而死亡,或成为终生植物人。事实上我们不是在拿病人作试验,而是积极主动为病人治疗。再说,不作手术,病人要有个三氏两短,家属恐怕会埋怨我们。”
院长沉默了一会儿:“那就切吧。”
外科医疗室。主刀医师正在做手术前的准备。
助手:“头颅切割手术,在我们地区级精神病院尚属首例吧?”
主刀医师点点头。
助手:“你对今天的手术有什么考虑吗?”
主刀医师;“搞外科的是考虑切,还是不切。当然,这里有个医生道德问题,如果用道德束缚研究,医学就永远停滞不前。搞外科的所谓研究开发,就是心须朝着头脑中未知的领域进击。时间差不多了,快把病人送到手术室。”
助手愣了愣,走出外科医疗室。
手术室。无影灯亮如白昼。患者被移至灯光下的手术台上。这位即将被切开头颅的是四号病区的许灵沫。
主刀医师在检查器械台上的手术刀和镊子。他不明白这位近来规规矩矩的病人为什么脑袋内忽然之间长出了前头叶肿瘤?但是检测仪的报告和院长签署的手术指令和家属的手术操作志愿书,都摆在他的眼前。切,还是不切?
许灵沫大睁着眼,恐惧地望着手术室。他的四肢被铁铐固定在特制手术台上,无法动弹。
当护士拿起麻醉针走向他时,许灵沫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恐惧地叫了起来;“不,不,我不作手术!”
主刀医生看了看护士长。
李权把一块大白布罩在许灵沫身上。
许灵沫大叫:“不,我没疯,我没疯!救命,救命呀!”
李权向主刀医师摊了摊手:“可怜的疯子,格利奥肿瘤的晚期病人都是这样。一天不切除,就一天不得安宁。”
护士把麻醉剂推进许灵沫的静脉里。
许灵沫的狂嚎由强变弱,渐渐地如沉睡了一般。
发白的无影灯下,主刀医师目光炯炯,举起手术刀吩咐助手:“开始!”
护士递上了弯凿和锤,
黑夜中的衡风精神病院在黑黯淡的灯光中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疯人院。这是闻天茗,他重返疯人院。既然,许灵沫装疯,一定有他装疯的道理,如果不关系到身家性命和重大机密,谁愿意装疯?
闻天茗进人四号病区大楼。走廊灯光黯淡,静悄悄的。他蹑手蹑足进了房间。房间里一位切除了脑白质的武疯子躺在病床上,他摸了摸那人的脸,什么反应都没有,像一具未干瘪的木乃伊。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音凄厉、绝望。
这是一个充满凶险和恐怖的地方。如果“平昌血案”的杀于们在这里杀死他,然后归咎于疯子们,不是没有可能的。
闻天茗想到这里,似乎全身都在寒颤。
凿子划出印记,锤子敲了几下,打开了裂口。骨盖翻动。
二根骨膜分离机械棍灵活地作杠杆,撬开了脑盖骨。
主刀医师在打开颅腔时,吃惊地发现许灵沫的大脑内并没有前叶肿瘤。他正欲询问,突然无影灯熄灭了。
有人叫了一声:“糟了,停电了!”
李权慌忙命令打开备用电池灯。
当无影灯光重新洒在手术台上时,主刀医生吓得惊叫起来。许灵沫被打开的颅腔内插着——把手术刀。
大家都惊呆了。一定是谁在停电的瞬间不小心,把手术刀掉进许灵沫的颅腔内。李权冷静地对主刀医师说:“别慌张,有什么补救措施?”
主刀医师:“惟一的补救办法就是切除刺伤的脑叶,否则马上死亡。”
李权无奈地说:“这次事故谁都推脱不了责任,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主刀医师痉挛地举起手术刀,鲜血滴洒在白布罩上……
第六章死里逃生
闻天茗朝许灵沫的病房摸去。
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排排的房间,有几扇门上挂着诊室的牌子。一股强烈的药味直冲鼻腔。
他推开许灵沫的病房。病房里空无一入,整个房间一片紊乱,枕头和被子都散落在地上。
闻天茗正狐疑不解,突然,头上的电灯熄灭了。
停电了?闻天茗在黑暗中蓦地感到有股撕裂空气的可怕声。他条件反射地将身体贴向墙壁。
“咣当!”一记沉重可怕的金属落地声。
闻天茗按亮袖珍电筒,猛然一阵寒栗。一个旧式吊扇落在他的脚下,在停电的刹那间,吊扇快速旋转
地砸下来,好比一把飞舞的钢刀。
不是偶然掉落,是人为的!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怖向闻天茗袭来。
他急忙直奔三楼手术室。
手术室一片黑暗,刚好一位护士打首手电进来,见了闻天茗吓得惊叫起来。
闻天茗对护士说:“别怕,我是省公安厅的,请帮我找到四号病区的许灵沫。”
“许灵沫?”护士想了想,“他正在做头颅手术,你到地下手术室去找他。”
闻天茗直奔地下室。当他推开手术室时,只见许灵沫躺在床上,紧闭着嘴,眼睛直视无光。完了,他被做了脑叶切除手术!
闻天茗摇着许灵沫的身体,绝望地叫了几声:“许灵沫,许灵沫……”
没有反应。真成了白痴。
“这是谋杀!”他愤怒地叫起来。忽然,他感到脚下踩着异物,低头一看,灯光下,那物体反射出耀眼的光彩。他捡了起来,沉甸甸的。又是金矿块一一凭感觉和欧阳龙、唐伟凡家里搜出的金块一样。
恐怖的金块!
妈的,这个院长一定是谋害许灵沫的主犯!
闻天茗直奔院长宿舍,猛地推开房门,只见院长伏在桌案上睡着了。他走了过去,揪起院长的后领吼道:“你为什么要对许灵沫做脑叶切除手术!”
院长浑身松软。闻天茗像触了电似地往后一跳,看到一把匕首插在院长的前胸。
他又陷入了杀人圈套!
走廊里突然有人大喊起来:“不好了,院长被人杀了!院长被人杀了!”
疯人院所有的电灯刷地亮了,闻天茗暴露在灯光下。
“快来抓入呀,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闻天茗!”有人歇斯底里地叫着。
疯人院的医生、职工、家属、保卫人员都围了过来。人们手中拿着各式武器……
闻天茗无奈,只好往后退,手中虽然有枪,一开枪,自己便成了真正的杀人犯!更使他绝望的是几辆警车驶进广场,平昌市公安局马局长贺副局长都出现在他眼前。
完了,闻天茗心里升起一股悲哀,凶手一步三计,太狡猾了。恐怕在他一潜入疯人院时,凶手就发现了他,报了警,牵着他的鼻子一步一步坠人深渊。
马局长目光冷若冰霜:“放下武器!”
闻天茗叫了起来:“不,我没有杀人!我是无辜的!”
公安人员和武警的长短枪齐刷刷对准他的胸膛。
闻天茗握紧手枪,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愤怒。
突然,一声叱咤:“放掉闻天茗,否则我就打死他!”
人群中陈小玉用手枪顶住公安局贺局长。
“小玉!”闻天茗惊喜地叫起来。
“快让开!否则就让他先死!”陈小玉声音低而尖锐,由于紧张、愤怒,那张漂亮的脸在抽搐。
贺局长被枪口顶住脑袋,连动都不敢动。
陈小玉从持枪扼住贺局长时,就不顾及任何事情了,她把自己的生命和精神都赌在这一绝望的行动上。女人身上那种温柔的本性已荡然无存,只有巨大的原始疯狂。
马局长无奈地命令:“闪开,让闻天茗出去!”
警察、群众不得不后退,给闻天茗让路。
闻天茗上了车,发动了启动器。
陈小玉在上车的瞬间,猛地推倒了贺宝彦,与此同时,警车像狗一样跳跃起来,闪电般驶出疯人院。
离别仅仅三天,闻天茗心里涌起一股久别重逢、生死离合的悲怆之感。
陈小玉埋怨说:“你好狠心,扔下我一个人在深山老洞,不怕我喂了狼?”
闻天茗诚挚地说:“小玉,我是不想让你跟我陷得太深。现在好了,你也成了通缉犯。喂,五四式手枪你从哪儿搞来的?”
陈小玉把手枪递给闻天茗。
闻天茗接过一看,大吃一惊:“是玩具枪!”
“哼!那局长是个怕死的人!嘻嘻!”
“看来,我该重新估价你的能量。”
“想不到,这把玩具枪改变了你的观点。”陈小玉盯着他,“以后,还偷偷躲避我吗?”
“本人保证从现在起成为你的影子!”
“不反悔?”
“不反悔!”
瞬间,车子奔人了国道。
第七章千年迷宫
山峰,山峰,还是山峰。
闻天茗和陈小玉俩人像小虫一样在密林中蠕动。天都峰海拔两千多米,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在延伸、扩大。
陈小玉打开务德县地图,看了看脚下的界碑,泄气地说:“我的天,在林子里走了两天,居然才在地图上挪动四厘米,若是走完这段距离,没十天半月都不行。”
案子的发源地怎么会是在这里呢?
从疯人院逃出来后,他俩都对从三个不同地方得来的三块金块发生怀疑,金块与死者之间一定有内在联系。他俩把金块拿到省地质队检测处检测。检测人员说:这种自然形成的金石块在中国地质勘探中还没有发现过。这么纯质的金矿石,从纯理论上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这种金矿石产白婺德县金竹坑天都峰。因为省地质勘探队七十午代曾在那里大规模地搞过地质普查,虽然发现了黄金,但含量极少,不到开采指标的十分之一。
闻天茗疑惑地问;“那怎么会形成这种自然纯质金石呢?”
检测员告诉他们:由于矿脉形成时温度极高,使矿脉两侧的岩石受了烘烤作用,金矿脉蚀变围岩而成。可惜即使形成也是射线式或聚点式。所以,全世界金矿资源储量只有六万吨,即使金矿储量居世界第一的南非也不存在这种纯质的金矿石。
闻天茗把自己的思维从省地质队拉回了天都峰。
“累死我了。”陈小玉气喘吁吁地靠在大树上。
天都峰云绕雾缠,青紫插天。
闻天茗恍惚记起在调查唐伟凡的案子时,唐的妻子曾告诉他,平昌市有色金属开发公司的总经理鲁公茂是唐伟凡的朋友。唐伟凡离职经商时鲁公茂曾借给他一笔款,因此而暴富。当他向鲁公茂调查时,这位总经理却否认与唐的亲近关系,只说是大学时代的同学而已,更没有把钱借给他。
是相信死者的妻子呢,还是相信活着的总经理?
借给别人钱不承认,岂非咄咄怪事。
闻天茗从侧面调查鲁公茂。
鲁公茂创办的平昌市有色金属开发公司虽拥有十几家公司,但生意都亏本,可其经济情况却很好,信誉也很高。从表面的调查来看,鲁的经济好像收支不平衡,因不涉及唐伟凡案子,闻天茗也没曾留意。事情本来到此为止,可偏偏又来了一封无署名的密信。信中说,五月二十八日晚上九点左右,在青云谱游乐园有一起黄金走私交易。
对于这封信,马局长有怀疑,但还是派了刑警设伏在游乐园,果真截获了一起七点五公斤黄金交易案。于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人,原来是平昌市有色金属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从唐伟凡的案子开始,为什么每一起案子总离不开黄金呢?恐怖的黄金!
七十年代初,唐伟凡、欧阳龙、许灵沫以及鲁公茂,都是分配在一O五地质大队勘查地质。
而照片上的四个人,那个被剪掉头部的人不是鲁公茂?
真是个连环死亡之谜!
林子里阴暗潮湿,死般的安静。俩人蹒跚行进,稍不注意就会被树根绊倒。
猴子的叫声凄厉可怕。
一块长满苔藓的界碑插在谷口。两个残缺、古老的字依稀可辩——鬼谷
突然,闻天茗抄起枪喝道:“什么人?”
“别开枪,是人!”一个胡须拉杂、头发蓬乱的老人从乱草掩盖的洞穴中爬出来。
陈小玉吓了一跳:这哪是人,是熊!
闻天茗盯着老人问:“你是猎人?”
老人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年轻人,有眼力。”
老人上身裹着一件豹皮外衣,下身围着獐皮褥子,脚穿麂皮靴子,在人前一站,活脱脱像个原始人。
陈小玉皱了皱眉,老人身上的膻腥味太浓。她不愿理睬这个熊一样的人,朝鬼谷走去。
“别进去,你不想活了!”
老人的话吓了陈小玉一大跳。
“为什么不能进去?”陈小玉问。
“这是天下秘境呀,几十年来进去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鬼谷就是这样叫出名的。你们是来找黄金的吧?”老人盯着他们俩问。
闻天茗不置可否地看着老人。
“别去找,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你若是能发现千年骷髅头,就能找到鬼谷的心脏——黄金洞。”
“千年骷髅头?”陈小玉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至今还是一个恐怖的谜。”
闻天茗被老人的神秘吸引住了,他说;“您能让我们听听这个故事吗?”
老人看了看斜射的阳光,脸色苍白而严肃:“好吧,但愿太阳落山之前能讲完。”
时间一下子倒退回一千二百八十年前。呈现在闻天茗和陈小玉眼前的是这样一幅神秘的画面:
唐睿宗太极一年(公元712年)秋。江南婺德天都峰。古藤盘结,水瀑如练。千年不散的岚气,万竹冲天的峭岩,密密丛丛的古木,悄无声息的毒蛇,一切都沉浸在静谧而古老的大自然里。
地底深处,有几十个人像穿山甲一样在拼命地挖掘着,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条黑暗、狭窄的通道,好像是通向深不可测的冥冥阴界。
“头儿,不得了啦!”一个黑脸汉子狂叫着来到洞口。
被唤作头儿的是天都峰著名的杀人土匪霍老五。他怒吼道:“是你老娘死了?大呼小叫的!”
“金石头,金石头……”黑脸汉子捧着一块金灿灿的石头。
霍老五接过沉甸甸的金石头。
黑睑汉子说:“都是纯色的金块!”
“下去告诉大家,挖者有份儿,我霍老五与兄弟们平分!”
汉子进了洞窟,霍老五对侍立身旁的副头领说:“陈龙,去抱干柴来,堵住洞口烧。地底下的黄金只能是我们俩人的。”
火熄了,烟消了,洞内归于寂静。霍老五和陈龙点着火把向洞中走去,通道很长。
井口右侧有一个岩石裂洞,他朝下看了看,失声地叫起来:“陈龙,你来看,这里还有个活的!”
地井与岩石裂洞并不相通,洞底下怎会有人?陈龙朝下一望,深不可测!突然,他感到后背被什么硬东西顶了一下,一柄匕首已捅进他的背心。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被推下了深不见底的岩石裂洞里,惨叫声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霍老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片刻,他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越来越剧,痛得他弯下腰去。
原来在他萌发杀死陈龙的念头时,陈龙在他的酒杯中早已做了手脚!
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霍老五直到最后咽气,也没松开手中那块黄金。
现在,老人仿佛从遥远的蛮古中走了出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凝望着西沉的落日,喃喃地说:“该诅咒的黄金!该诅咒的黄金!”
“这故事是真的吗?”陈小玉还沉浸在那千古绝密的黄金洞窟里。
老人没有回答,他要为这两个客人准备晚炊。
闻天茗从衣袋里掏钱给老人作为俩人的伙食费,不料把那张照片带出来落在地上。老人好奇地低头看看,说:“这几个人好面熟啊。”
闻天茗一惊:“怎么,你认识他们?”
老人接过照片,仔细看看:“认识,这个是唐伟凡、这个是欧阳龙、许灵沫,被剪去了头,是……”
“是谁?”陈小玉着急地问。
老人摇摇头;“老了,记不起来了。”
天低云垂,缥缈的天都峰在岚气缠绕中若隐若现。深深的大峡谷——鬼谷中一前一后移动着闻天茗和陈小玉的身影。——峡谷越走越窄,路越恶。
山风起处,突然一块石头从陡崖上滚落下来,带动一串石块,砸在离他俩不远的地方,惊而无险。眼前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清澈透底,水底下的鹅卵石洁净如玉。
“真是甘露一般的溪水:”陈小玉感叹着伏下身去捧起水正欲喝,被闻天茗拉了起来;“别喝!”
陈小玉不解地望着他。
闻天茗:“我有一种感觉,这水好像有某种毒元素。”
陈小玉:“毒元素?”
闻天茗:“你看,水清亮可爱,可水里连一个水中动物也没有。我想,这水质可能会有毒素。”
“这么好的水,有毒,真不可理解。”陈小玉有些惋惜。
他们沿着小溪顺流而上,忽然,视野豁然开朗,一壁千丈悬崖耸立在他俩眼前,瀑布从古藤盘结的悬崖上泻下,落入潭中,发出轰鸣,水雾弥漫,如烟、如尘。瀑布周围的古树峥嵘耸立。
“这儿,我好像来过。”陈小玉奇怪地说。
闻天茗;“你大概在梦中来过吧!”
“不,我确实熟悉这个地方。”陈小玉激动起来,“照片,对,照片上那四个人就是站在这儿拍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闻天茗拿出照片一对照,果然对极了。
十几年前,省一O五地质队在这搞过地质勘探。这四个人恐怕是一个勘探小组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照片中的三个人走向了深渊呢?是那个被剪去头部的人?
阳光水气中闻天茗发现水潭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烁了几下,他在闪光的地方捧了一把水沙。光亮又闪了一下。
“沙金!这儿有沙金!闻天茗叫了起来。
虽然是极细微的几粒沙金,但可以由此推断,溯流而上,溪水的发源地一定有金矿脉,只要找到金脉形成的开掘点,有一把鎯头,金石岩就会一块一块敲下来,有的甚至是纯金块。形成这种金脉矿的黄金数量一般为一吨——五百吨左右。
一斤黄金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使人发疯、发狂;一吨黄金可与国家某大部门抗衡,一百吨黄金足可以君临天下。
想到这里,闻天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八章远古地墓
鬼谷深不可测。
走了半天还没进入鬼谷腹地。真要命!到处都是盘虬密布的灌木丛和高达一人多深的青茅草。
陈小玉忽然踩着草丛里的一个圆鼓鼓的东西,脚下传来像是踩碎干瓜壳的感觉。地低首细看,吓得骇叫一声,闻天茗像触电般地跳过。
原来是一堆人形的白骨。人的躯干骨和头颅骨横叠在一起,野藤从肋骨之间长出来又钻进去,一条小腹蛇从头骨的嘴巴里爬出来又钻进黑洞洞的窟窿里。
陈小玉感到胃里十分难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苦涩的胆汁。尽管天气闷热,闻天茗的脊背和额头直冒冷汗。
“走吧,说不定我们还会碰上更多的尸骨呢。”闻
天茗牵着陈小玉小心翼翼地迈过尸骨堆。
“别怕,没有这些可怖的点缀,怎么能称上鬼谷呢。”闻天茗装作轻松。
陈小玉:“你别为我壮胆,你就不怕?你手冷得像冰。”
“嗷……”狼叫使人毛骨悚然。
一千多年来,这里人迹罕见,永远响彻着一种无休无止的古老、神秘的山林悲风。
下午三点左右他俩来到了鬼谷溪水的源头。溪涧在这儿消失。两个人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只感深奥莫测。到了鬼谷腹地,金矿脉无踪无影,连沙金都消失了。
金矿脉找不到,激情消退了,幻想也破灭了,案子也搁浅了。留给他们的只有沉重的失落感和无边的寂寞感,身子也瘫软下来。
眼前出现了一只山麂。看来今天的晚餐就让它来奉献了。闻天茗甩手一枪,“砰!”
草梢一抖,山麂一声凄叫。闻天茗追过去,只见一摊麂血,山麂却无影无踪。
要不是寻找中枪的山麂,闻天茗和陈小玉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洞窟。
半崖的石壁上,密密匝匝的芒草遮住了直径一米左右的洞窟。站在洞口感到有一阵阵冷风刮出来。凭感觉这是一个很深的古洞。
闻天茗猫腰进去。陈小玉一把拉住他:“慢,先投石问路。”
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洞里,石头不停地朝洞穴深处滚去。声音越来越小,过了很久才消失。
他俩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推断出:这就是鬼谷的心脏——黄金洞。
这个洞穴肯定有重大秘密,他们马上就要破译这个费解的谜。揭示秘密的兴奋使他们忘记了恐惧。闻天茗和陈小玉一前一后进了倾斜的洞口,小心翼翼,向前探索着,电筒的光亮被黑暗吸收得如一颗红豆。越往前走,冷气越逼人,越使人神经紧张。闻天茗突然停止了脚步,他们已深入地层五百米。
突然,头上响起了飓风般的怪叫,吓得陈小玉一把抓住闻天茗。
足足有五分钟左右,恐怖、怪异的叫声才止。闻天茗长出了一口气,说:“别怕,我们惊动了蝙蝠群。”
“千年蝙蝠!”陈小玉恍惚记得,在课外读物中看过关于蝙蝠的知识。
他们相互拉着手,战战兢兢,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按照一小时四百米的速度计算,他们已深入地层一千一百多米,仍没有止境,弯弯曲曲,深不可测。
陈小玉越走”心头越颤栗,越是感到因氧气不足而喘息,在这儿,人显得太渺小了。不知又走了多长时间,好像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有一条深深的裂谷,用手电照了照,深不见底。
他俩找到一条通往裂谷的小径,下到了谷底一鬼谷溪的发源地。水,清澈极了。
石崖龇牙咧嘴,鬼谷的雨水、山泉全进了这条裂谷。陈小玉指着一个离水面约半米高的黑色物体对闻天茗说:“那是什么东西?”
闻天茗仔细看看,那物体是个塑料怪盒,每隔三十分钟,怪盒里就会落下一粒白色的球丸。作为启动怪盒动力的是溪水中一个极简单的塑料水轮。溪水打动水轮,水轮带动铁轴,铁轴转完最后一个齿就会启动盒上的开关,落下一枚药丸。
闻天茗沉思着,有人为了某种巨大的秘密不让人发现,巧妙而残忍地安装了下毒机关,鬼谷溪水有毒的秘密在这儿。
难怪旧婺德县志上没有鬼谷溪水有毒的记载,而新版县志却记载了有毒。毒源来自天都峰,是黄铁矿深层岩渗出的物质元素砷(砒霜)。
闻天茗看了看盒子,里面还有上百粒药丸,估计一盒药丸可用半年时间。放药人一年要上天都峰两次,就可轻而易举地制造鬼谷无人区。
新版婺德县志是一九八二年出版的,那么这个药盒藏在这儿已有十几年的历史了。谁在这儿制造毒溪的?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慑人心魄。闻天茗本能地拔出手枪。
当闻天茗查看投毒装置时,陈小玉发现不远处有个鼓鼓囊囊的物体。哦,那是什么,她打着袖珍电筒走过去。一条软鼓鼓的麻袋横在面前。她俯下身去撕开麻袋,一具龇牙咧嘴的尸体摆在她眼前。她惊骇地叫出声来。
闻天茗走过去一看,正是疯人院那个护士长李权,一侧颅骨碎裂,右手握着鎯头,左手抓着一块黄灿灿的金块。
“他是为了金块而死的!”为什么拥有这种金块的人都要死?
闻天茗冷静下来,预感到一个重大秘密即将揭开,决战的时刻来临了。他抄起李权的榔头,打着手电筒朝深不可测的洞内继续走去。陈小玉紧跟在后面。
一柄鹤嘴镐横在地上,陈小玉伸手去拿,手一碰,木柄立刻像酥糖一样破碎。她慌忙缩回手。
“当心,这儿还有尸骨。”闻天茗提醒陈小玉。
手电光影中,几十具骷髅横列在通道上,蜷缩着的、搂抱着的、叠枕着的,一切都是灵魂出窍前痛苦挣扎的姿态。
一具具白骨,分不清年龄,辩不出男女,弄不清年代,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死去的。老人的故事是真的。
陈小玉的手电光在岩壁上爬动,忽然,岩壁上反射出碎碎点点的金光。
闻天茗用榔头一敲,一块天然金块掉落下来。他抓在手上,沉甸甸冷冰冰的!
电筒一照,闪闪发亮。——天然金矿脉!
“摸到金矿脉的人,都得死去!”
一个恐怖、深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好像来自地狱。
闻天茗打了个寒颤。死神终于降临了!
第九章恐惧的黄金
闻天茗紧握着手枪,拼命睁大眼睛,浑身的肌肉绷得发疼。僵持好久,闻天茗忍不住打亮手电——是老人!
老人坐在岩石上,尽管被电筒光罩着,却纹丝不动。他镇定,沉默,就像岩石一样自然,凝重。
闻天茗把枪口对准他,说:“你就那么自信,我不敢开枪?”
“你杀死了我,头上的石头不会饶过你。”老人的声音就像从雾海中飘来。
闻天茗抬头一看,好家伙,只要老人手中的绳子一拉,头顶上的枕木就会蒋下,引起冒顶。
“你就是照片中被剪掉头部的那个人吧?”
闻天茗的话,不但令老人震惊,也令陈小玉大惑不解。
老人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天茗:“虽然你头部被剪去了,可你的手指告诉我你就是照片上那个人。你的左手失去了食指,照片上那个人也失去了食指。这是你当初的疏忽。”
“在这喝血的莽林中,人类的生存是没有任何法律保障的,在这千年蛮荒的原始森林,我风吹雨淋,饥寒交迫,茹毛饮血,早已失去了人的习惯,却活下来了。”
“你活下来,就是为了杀人!”
“不,你冤枉了我!”老人焦躁起来,盯着闻天茗,“我是为了活命而逃进天都峰的。”
“这些尸骨怎么解释?”
“你用手去摸一下就知道这些尸骨的年龄。”
闻天茗用手去拿白骨,没想到手刚触到白骨,白骨就成了沾在手上的粉沫。这些白骨年代太久远了。
“麻袋里那具尸体是你杀的吧?”
老人换了一个姿势;“你恐怕不知道这人是鲁公茂的大内杀手!他叫李权,像狗一样盯着我七八年了。”
“你把鲁公茂当成皇帝。”
“如果他顺利地拥有这个金矿脉,加上他的政治
手腕和野心,他可以走通一切关节,爬上国家主席的位子。”
“你自己被人追杀,为什么还要杀我们?”
老人脸上露出凶光:“为了这个金矿脉!”
闻天茗讥笑道;“你也想当国家主席?”
老人闪着发狂的目光:“你知道这个金矿脉的含量吗?五百吨自然纯金!只要我随便敲下一块,就能在上海、北京买下任何一幢大楼,只要允许,买下天安门也不难。黄金不伟大、不辉煌吗?”
闻天茗:“你疯了!”
老人固执地说:“谁拥有这么多黄金,谁都会发疯!”
“请教一个问题,照片上的你为什么被欧阳龙剪去了头部?”
“好吧,满足你死亡前的心愿。”老人冷漠地说,“七十年代初期,我、唐伟凡、鲁公茂、欧阳龙、许灵沫在湖南地质学院毕业,一起分配到江西省一O五地质大队勘探队工作。
“那时,我们年轻,充满幻想,又有一副强壮的体魄。我们一行五人进入天都峰,闯进这个古怪的洞穴。这儿大洞连小洞,小洞连大洞,无意之中走散了。
“我摸索着来到这儿,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秘密。我敲下了一小块,发现了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金矿脉,只要我敲下一块,我就能成为富翁。黄金,可爱的黄金!决不能让他们四人知道。,我悄悄退了出来。
“直到太阳偏西,另外四个人才从古洞中出来。我不知道他们发现金矿脉没有,只是感到这四个人的脸色好像都很异常。他们都说没发现矿样,事实上他们在说谎。以前,每个人的地质包都大开口子随便扔在地上,今天都手不离包,包不离手。在回归的路上,那种进入天都峰时的热情、欢乐、轻松、愉快的气氛全消失了,每个人都似乎怀揣着一块惴惴不安的黄金!
“回到地质队后,正碰上‘儒法斗争,我被调到省里搞内查。许灵沫被调到德兴市铜基地。
“一九七六年八月,我到弋阳县搞人事调查,没想到半路上车毁人亡。侥幸的是我没有死。后经交警部门调查,是因为方向盘突然失灵而导致车子坠崖。方向盘怎么会突然失控呢?我意识到有人要干掉我,那四个人中任何一个都有杀我的动机,可我又没有任何证据去控告他们。
“我带着刚结婚的妻子悄悄潜列波阳县。但谋杀仍没停止。一天半夜,有人打开了煤气,由于我那晚恰好跟妻呕气,没在那间房里睡,妻子煤气中毒身亡。妻子家里的人都认为我害死妻子。我纵然全身是嘴也无法辨白冤情。于是找逃进了天都峰。”
闻天茗深有同感地问:“你知道是谁谋害你吗?”
老人毫无表情地说;“和你一样,受到某一个人的陷害,却无法洗刷自己,也无法知道凶手是谁。十几年来,我在这座密林中风餐露宿,与狼为伴,与蛇为伍。生命疲惫,活力枯竭,支撑我顽强活下来的只有复仇和黄金。
“唐伟凡的猝死,公安局认定是死于心脏病,我却认为是他杀;接着是许灵沫发疯。这个人胆小,城府却很深,他明知唐伟凡是为了鬼谷的黄金而被杀,叮又想不出有效的避祸办法,于是采取了下策。装疯进子疯人院。
“至此,谋杀我的人只剩下欧阳龙和鲁公茂了。直到欧阳龙被害,我才确切知道谋害我的人是鲁公茂。那张照片,使我知道欧阳龙事实上也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那诱人,恐惧的金矿脉仍在不时地折磨他。唐伟凡的死,欧阳龙肯定知道是他杀,但可悲的是他却认为是我干的,惊恐之中他剪掉了照片中我的头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使我大吃一惊,欧阳龙和他女儿竟都被你枪杀。我感到绝望。鲁公茂的能量真是太大了。他竟扳倒了平昌市最强大的对手——刑警队长,真是大手笔、大胃口,大气魄,使人胆战心惊的高智商罪犯。”老人说到这儿缓了口气,“为了黄金矿脉,我必须杀了你。”
闻天茗突然厉声说:“我们进入大峡谷时,是你推下巨石谋杀我们?”
“不,”老人固执地否认,“我杀人的宗旨是:谁进入黄金洞我就杀谁!”
听了老人的话,闻天茗沉默不浯,他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突然,闻天茗大叫一声:“姓鲁的,你应该亮相了!”
老人一惊,急欲动手,但他却像触电一样呆住了,强烈的手电光照得他和闻天茗睁不开眼睛。
“哈哈,哈哈……”鲁公茂笑得使人毛骨悚然。
手电光中,鲁公茂带着七八个壮汉,手持新式冲锋枪,对准他们三人。
鲁公茂皮笑肉不笑地说:“闻大队长,委屈你了,本来我不打算与你直接见面,既然你知道我来了,我只好登台。”
闻天茗:“你那手腕上的高级夜光表告诉我,你在等待着我们互相残杀。”
鲁公茂说:“你也太任性了,本来老老实实地蹲在监狱里就平安无事了。你偏偏固执到底,不但害了你自己的命,还连累了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姐。”
闻天茗愤怒了:“你为了独占金矿脉,假扮女鬼吓死患有心脏病的唐伟凡,又杀死欧阳龙和他的女儿,继而又指令疯人院的护士长假造家属手术操作志愿书,残忍地割除许灵沫的脑叶体,又杀人灭口干掉疯人院院长。在连续杀人中不留痕迹,你真是个超级杀人犯!”
鲁公茂:“承蒙夸奖。我确实干了那些事,可惜,你拿不出证据。要不是为了保住金矿脉的秘密,我可以再放你一马,谅你也扳不倒我。”
闻天茗:“你就那么自信?”
鲁公茂轻松地说;“掌握了这个金矿脉,在平昌市只要我有兴趣,我可以改组市公安局,如果允许的话,可以竞选政府市长,你不会不相信吧?”
“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若不,贺副局长怎么会帮你走私黄金!”闻天茗冷不防捅出一刀。
鲁公茂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你太可怕了,难怪贺宝彦非要除掉你不可!”他说着正欲挥手。
陈小玉叫道;“慢,我有几句话要问鲁经理,问完了,你们再开枪不迟。”
鲁公茂露出怜香惜玉的样子说:“不允许女人说话是失礼的,你说吧。”
陈小玉撩了一下秀发:“唐伟凡真是被你吓死的?”
鲁公茂:“杀人有什么好说谎的。”
“你怎么知道他有心脏病?”
鲁公茂:“平昌市哪个医院没有我的兄弟和朋友?唐伟凡在医院里打个喷嚏,我的案头上就有一份他患感冒的报告。哟,你的意思好像我冒充杀人似的。”
陈小玉出人意外地说:“贺局长在唐伟凡的案子中一直坚持是他杀,这怎么解释?”
鲁公茂:“很好解释,因为唐伟凡是死亡开端,接下来是欧阳龙、许灵沫,为将来闻大队长成为凶手埋下伏笔。”
陈小玉:“请说得具体一些。”
鲁公茂:“女人的理解力太差了,非要我来个形象具体。这个案子应当是顺着贺局长的思维开展、结束。既干掉了知道金矿脉的知情人,又除掉了把侦察焦距对准我的闻大队长,又证明了马局长的无能,为贺宝彦将来坐上公安局第一把交椅埋下了奠基石。”
陈小玉:“没想到吧,你刚才说的话都被录下来丁,如果把你押上法庭,你敢不敢承认?”
鲁公茂听了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小姐,你是吓神经了吧,你以为还有
这种机会给你吗……”
“有!‘
一个令鲁公茂惊心丧胆的声音突然从通道的黑暗处传来。
洞里所有的人,除陈小玉以外邢惊呆了。
当鲁公茂醒悟过来时,才知道一切都完了。平昌市公安局马局长带着儿十个武警围住了他们。
鲁公茂像块化石似地一动不动。苦苦钻营的地位,物质,在瞬间崩溃;法庭,受审,监狱,刑场,一系列阴森森的前景在他眼前展现,扩大。定格。
一名武警铐他的手腕时,这位狼一样的高智商罪犯,蓦地用力一蹬,腾地往后跳去。刹那间,肉丸似的鲁公茂以惊人的速度发出非人的惨叫声,坠人黑魃魃的深渊。好久,才从冒着寒气的谷底传来一下沉闷的坠落声。
当所有的人犯都戴上手铐后,陈小玉默默地来到闻天茗身边,她掏出一副锃亮特制手铐,咔嚓一声给闻天茗铐上了。
陈小玉感情复杂地说:“按照警察的职责,我只能把你铐起来。不过,我会为你请来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的。”
闻天茗迷悯地盯着陈小玉;“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小玉:“唐慧芳,唐伟凡的女儿,中央警官学院的高才生。为了查清谁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我获得警官学院的批准,协助马局长侦察此案。这是我与马局长的联系发射器。”
陈小玉转动着袖珍电筒。
闻天茗看了一下马局长:“这么说,案子一开始,你就认为我是冤枉的?”
马局长摇摇头:“不,你想想,杀人现场除了你,没有任何人留下的痕迹。加之欧阳龙女儿被奸污的东西,和你的血型符合,不能不使入相信,你是案子中的重大嫌疑犯。当我们倾尽全部警力追捕你时,是一位湖南打工妹替我们为你排除了疑点。”
闻天茗更加莫名其妙;“湖南打工妹?”
马局长:“在你案发的当天晚上,你在青湖区帮助了一个下身患溃烂病的女子。并且给了她们二百元钱。她们在通缉令上发现你那晚十二点杀了人。于是来公安局报案,地为你证明十二点你还在她们的房间里。
“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的时间,仅有杀人的证据,这恐怕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案。刚好,唐慧芳从警官学院来到我们这里,对他父亲的猝死感到怀疑,我就让她上场了。”
闻天茗望着重叠的山峦,恶梦终于过去。天地悠悠,他感到自己仿佛是从一千多年的死角里冲了出米,浑身蒙着尘垢。
尾
声
唐慧芳的假期满了。
他来送地。
唐慧芳微笑着,站台的风吹拂着她的秀发。
“小玉,噢,慧芳……”闻天茗凝视着她。他总忘不了亡命日子中那个和他生死与共的陈小玉。
唐慧芳明眸一闪,说:“你喜欢陈小玉。”
“我,习惯了很难改。”闻天茗掩饰着另一种情感,”这些天,情势飞转,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真如在梦小一般。”
唐慧芳:“我感觉很刺激,紧张、绝望、惊险,有点“加里林行动”的色彩。”
闻天茗感到有种浓浓依恋的恍惚。
火车一声长呜,缓缓驶动了。
“天茗,再见。”唐慧芳向他伸出手。
闻天茗一愣,抓住地的手,手很细,不盈一握。
“再见!”闻天茗杜鹃啼血般地叫了一声,好沉重。
云飞来了,又飞去了。
望着远去的火车,闻天茗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