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给我一盏灯
1997-08-20
小时候,除了过年,我最盼望的.就是元宵节了。
到了那天,刚进黄昏,孩子们就迫不急待地挑灯出来。于是整个街筒子里便如同飞着无数的萤火,悠荡荡的。孩子手里的灯笼大都是旧的,只有极少数是花二三分钱新买的。小一点的孩子由大人一手抱着,一手帮扶着灯笼:和我一般大的,就自个儿挑了。挑灯的孩子身边,往往跟着一群没有灯笼的孩子。我就属于这群孩子,眼巴巴地跟在别人后面.默默羡慕挑灯孩子的小小的趾高气扬。灯是别人的,千万摸不得,即便是自家的大人,一旦灯笼到了孩子手卜,无论如何也要不过去了。
我当时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哪怕谁的灯笼让我摸一下,只摸一下就还给他。我就让他永远做我的司令(那是孩提时代最荣耀的职务)。我曾鼓足勇气问了一个遍,终无人舍得让我摸,我只有眼巴巴地跟着。
偶尔,有大人们逗那些挑灯的孩子,用手指着说,你的灯笼下怎么爬了个虫子?那孩子起初不肯信,后来就翻过来看,灯笼便“轰”的一下燃着了。这是老家的风俗,大人们并不算缺德,这样可以检验孩子的机敏。虽然家里人一再叮嘱那些挑灯的孩子,终会有几个禁不起蛊惑。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没有灯笼的孩子,便欢呼雀跃起来。燃灯的孩子大哭一阵后,就眼里噙着泪,也眼巴巴地跟在别的挑灯孩子身后了。
我们那地方称吃晚饭为喝茶,大概是晚饭吃得像茶一样简单。记得那天夜色渐起,娘喊我回家喝茶,我装作没听见,生怕连跟着看的机会也没有了。娘一直喊我,后来我就跑过去抱住娘的腿大哭起来。娘抚摸着我的头,她知道我从不曾有过灯笼。娘沉默了一会儿,娘俯身说:“我给你做一个。”
我立刻不哭了。
回家,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白菜疙瘩,也就是白菜的根,将中间掏个窝,下面就势削成个尖尖的把儿。娘又从家中唯一的灯里倒些油进去,把灯芯也放在里面,火头儿拨得大大的,一个特别的“灯笼”就这样做成了。说是灯笼,其实是一盏简易的灯,但这已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了。
让一家人呆在黑暗中,娘轻轻地说,当心风。我便小心翼翼地捧着。心急火燎地向街上奔去。我的身后便“呼啦”一下也跟满了孩子。或许是我的“灯笼”与众不同之故,或许因我满足了小伙伴们摸一下“灯笼”的愿望,那晚,数我身边的孩子最多。
直玩到街上只剩我一盏了,我才回家,那些挑纸灯的孩子的挑衅和鄙夷,也在我空前的欣喜与骄傲中渐去渐远。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娘一言不发,我这才发现碗里少了些什么,那面面的、香香的白菜疙瘩啊……
很多年过去了,娘也老了,但我的心还浸润在那团幸福的光晕里,我仍旧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盏灯,不与人攀比,不畏惧嘲讽,守着那份宁静和心灵的幽香,守着母亲的叮咛,走着自己的路……
(作者通联:475300河南省兰考县广播电视局新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