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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知青”:把家背在肩上走

1997-08-20

中国青年 1997年4期
关键词:王蕾海涛北京

我在声音的过道中行走

我在响亮的现实中飘荡

这是王建伟第3次搬家了。

说是搬“家”,其实也就是把铺盖卷往肩上一扛,带着几本常看的书和冬夏几套衣服奔往城市的另一角落。“我的装备很简单,主要是适应经常性的战略转移。”王建伟轻松一笑,这使他苍白的面孔看起来有了生气。

“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学毕业到现在也就3年,我在3个城市呆过,当过工厂的技术员,电脑公司的销售经理,攒了点钱后还辞掉工作,到大学校园旁听我喜欢的课程。现在这份工作,我干一年了,感觉还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会坚持干下去。社会学里有个词叫角色转换,我的位置就总是在不断地变化。静下来时偶尔也觉得累,但我不会让这种感觉控制住的,更多的时间里我斗志昂扬,我相信我的奔劳是会有结果的。也许是拥有我自己的房子,也许是出名得利,反正这些是连在一起的,我年轻,又有能力,我会得到的。当然,这些不是唯一重要的。”

和王建伟情形相似的人还有很多。

据国家统计局的资料表明,近年来,北京、上海、广州几个城市中流动人口和长期居住者在不断增加,其中21至35岁青年占很大比例。以北京为例,1996年,全市人口1200万,其中流动人口300万,占整个城市的1/4,青年占绝大多数。其中有一部分人文化水平较高,拥有大专以上学历和各种专业技能证书,他们自称是新时代的“知识青年”——几年前,他们从遥远的山区或偏僻的县城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享受了几年自由而文化气十足的校园生活后,又回到了故乡。但受过首都文化滋养的心灵从此不再平静,他们怀抱各自的理想,通过各种方式又回到这按户籍制度本不属于他们的城市,在拥挤的城市里寻找着落脚点。

走在北京的街头,你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些衣着光鲜的新“知识青年”:他们总是行色匆匆,像这个城市里那些兴奋的旅游者,有些疲惫但又充满向往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但他们又不是对这座城市知之甚少的旅游者,他们和执有这个城市生活执照的每一个合法公民一样,熟悉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工作在这个城市里,但又游离于城市的任何一个阶层。他们是城市的外来户,同时又是城市里极富活力和创造力的那个群落,虽然被生活的奔波劳累,但他们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尽管笑容的后面有泪有伤。

背景资料

在这些年里(文化大革命的十年),青年人面临着最严峻的问题。在文化大革命初期他们曾处于世界的顶峰,但到1968年他们中绝少有幸免于从光荣的顶峰戏剧般地摔下来。大多数人匆匆忙忙地离开城市,去农村或边疆地区安家落户当农民,在其后的十年中共有1700万城市青年遭遇到同样命运。虽然这是作为—种光荣的改革运动而出现,又作为解决城市“知青”过剩所产生的就业问题的一种方式而维持下去,实际上这是一场代价高昂的社会运动。许多城市里的青年人发现农村生活的严峻远非他们所能忍受,于是很快就非法地倒流回城市,一呆就是很长时间。

《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第817页

我想,我们将拥有盛名的灯光拥有成就和可以分享的面包就好像当你斜身向左生命必须向右

王蕾每次唱卡拉OK,最爱点两首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爱北京天安门》。“每次出去玩,我都要唱这两首歌。开始时,大家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来听多了,可能挺纳闷的。有一天有个同事实在忍不住就问我:王蕾,有那么多好听的新歌,你嗓子不错,干嘛老盯着这两首啊?我都快听烦了。

“刚好那天我爸爸来信,要我回老家工作,而且吓唬我说,如果再不听他的话,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而且那几天我的房东嫌我给的租金低,可能找了新房客,叫我另外找房,催着我赶快搬走。事情全挤一块儿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同事这么一问,我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止不住了。同事一看吓坏了,以为触犯了我,连连道歉。我说没事,我心情不好,和你无关,我就是爱唱这两首歌。搞得他莫名其妙。

“其实这两首歌所表达的情绪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忧郁伤感的,一个是活泼坚定的,但它们恰恰是我心理矛盾的体验。我爱北京这个城市,在这里读书的4年,我充分地感受了这里特有的文化氛围。那时我听音乐会,看话剧,看各种演出,逛书店,逛琉璃厂,和各种充满个性的人交往,我觉得我的生命是灿烂的,就像北京的秋天一样,高远辽阔。毕业时我成绩不是最好的,又没门路可走,被分回了老家。”

王蕾是学经济的,毕业时正赶上全国的期货市场很火爆,当时经朋友介绍,她很幸运地在家乡的期货经纪所当上了红马甲。虽然工作辛苦,但收入很高。但1994年国家整顿期货市场,王蕾所在的经纪所因为操作不规范被关了,王蕾就闲了下来。才闲没两天,王蕾大学同学打电话给她,两人山南海北地聊了一顿。放下电话,王蕾就决定要离开那座让她发了笔小财的城市,她揣着全部积蓄到北京来寻求发展了。

“到北京来,是我的梦。其实在我的家乡,靠我的能力,要圆‘淘金梦并不很困难。但‘淘金梦是替代不了北京博大精深的文化的,虽然我自己也不是搞文化的,但我就是喜欢文化的那份感受。至今我仍然记得我同学在那个电话里说的话:‘不生活在这里,你是无法彻底领略文化两字的含义。上大学时,我就把北京当作了我的精神家园,我在这里留下了初恋,留下了最美好的青春。每天骑车上班快到故宫北海那一段时,不管和谁同行,我都提前结束谈话,沉默着骑过那一段路程。我把那段空间看作我的梦的居留地。倒不是因为那是皇宫,是故宫高高的红墙让我感到太多的文化积淀,它沉沉地压着我,让我深深地感到生命的根。从精神上,我依恋这座城市,虽然这里不是我生活中的故乡,但她是我精神的故乡。”

王蕾现在的工作挣钱不多,她在一家私人企业当总经理助理。工作是琐碎的,“但北京特有的文化氛围,让我在平凡的生活里也能感到心灵飞升的愉悦。”王蕾说就冲这一点,她也不后悔她的选择。

王蕾对北京独有的文化的钟爱近乎偏执,好像全国那么多城市就没有文化底蕴似的。在27岁的傅于江看来,是他20岁那年的热恋把他从生活舒适的南方城市召回了北京。

小傅和他的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太太小杨是在大学三年级谈恋爱的,两人感情很不错。因为顾着恋爱,他们的功课都不是特别拔尖,毕业时两人决定考研究生,结果因为小杨选的专业当年比较冷僻,她考上了,小傅落了榜。一对有情人只好洒泪分离,小傅回了安徽老家。本来两人有个约定,往事不需再提,当个好朋友,各奔前程。结果两年过去了,研究生快毕业的小杨没有意中人,写信一问小傅,他也没有。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发出“复恋”的信号,两人就想携起手来共同生活了。他们选择了北京。小杨毕业后留在学校当了老师,小傅辞掉了南方待遇优厚的工作,到北京闯世界来了。“是北京造就了我们的爱情,也是北京挽救了爱情。”小傅这么说时,一旁的小杨脸上溢着幸福的光晕。

从邝亚风文弱的外表,很难看出他内在强烈的挑战应战意识。在从长沙跑回到北京的邝亚风看来,北京的精彩之处在于她所云集的各路人才,她带来的挑战。

北京是中国高等学府数量最多、著名学府最为集中的地方,这里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同时也蕴含着很多崭露头角的机会。不是有句话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吗?在北京,只要你有才能,勤奋努力,再加上一些在外地永远都不可能有的机遇,谁都说不准会有多大的发展。”小邝来北京,看中的正是北京所能给他提供的机会,“而且,在竞争激烈的地方,如果你仍然是出色的,那你真的就是出色的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获得的成就感会更充实,更可信。我喜欢竞争和挑战,北京集中的大量人才就是对我能力的挑战。也许到我老了时,我会选择别的城市过份安闲的生活,但现在,我还年轻,我应该多做些事,多闯一闯。”

因为文化,因为爱情,因为挑战和机会,因为年轻人要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北京吸引了这群新“知识青年”。但“洛阳米贵”,居大不易,仅靠信念和情感的冲动是不够的,生活毕竟是艰难的。

而我无法明说,没有你我无法活就如这张纸所证明的

尹海涛一边娴熟地在厨房切着土豆丝,一边笑说这实在是为生活所迫。“你知道像我这样的外来户,能在冬天的北京拥有这么个温暖的厨房,是多么的不容易吗?”

“决定在北京生活和在北京怎样活着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尹海涛说。

3年半前尹海涛被和他关系不好的辅导员分回县城,工作才几个月,他就开始“难以忍受地方机关的低效率和无所事事。”领导看他刚从北京毕业,想他到北京办事也熟悉道路,就派他到北京的部委机关办理公务。尹海涛抓住在北京的几天,四处疏通关系,很快就把事情办了下来。回到县城,尹海涛竭力怂恿领导在北京设个常驻机构,“以保持和党中央的紧密联系”,领导经不住他的劝说,加上县里刚刚起步的外贸出口业务的确需要灵通的信息,最后竟真的采纳了他的建议。尹海涛被派到了北京,不过他只是个临时办事员。

重新回到北京,尹海涛感慨万千,他努力工作,经他奔忙,半年里就给县里接洽了5笔买卖。单位领导看他能干,有意栽培他,召他回去当单位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尹海涛权衡再三,“是北京给了我机会,在县里几个月,我几乎没干成一件事,整天喝茶,喝到水发白了就下班。在这里,我能发挥自己,虽然我只是一个小职员,但我有成就感”。尹海涛拒绝了单位领导的好意,他留在了北京。

没想到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县里精简机构,办事处被撤消了。尹海涛“好马不吃回头草”,死心塌地要呆在北京,开始了无着落的飘荡。

先解决吃饭和住宿问题。

没有了办事处提供的免费住宿和一日三餐,尹海涛第一次感到了内心紧张。

尹海涛先在大学同学的单身宿舍借宿。开始同宿舍的人看在尹的同学面子上对尹还不错,可后来看他没有走人的意思,脸上就时常有些颜色了。尹知道这年头房子紧张,为几间房都可以六亲不认。趁着手头还有点可怜的积蓄,赶紧找合适的房子吧。操心起饮食起居的尹这时才强烈地感到,按原来的工资水平,要在消费水平居全国前列的北京生活,真是太难了。最后,已经习惯冬天的暖气夏天的空调,电话和热水不离左右的尹,按自己的经济能力选择了一间6平米的位于海淀区的平房。房间潮湿,夏天墙壁几乎可以渗出水来,尹贴了层厚厚土布,没几天土布面上就霉迹斑斑。到了冬天,屋子又冷得跟冰窖似的,从小在南方生活不习惯生炉子的尹不得不向房东大娘学习,买来煤炉和烟囱在屋里生起了火,呛鼻的煤烟常常让他感到窒息。但没办法,就这房子,因为地理位置不错,价钱又比较便宜——每月200元,尹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刚搬走的朋友那里续租到的。

“不管房子怎么样,终究是有了个睡觉的地方。那时每天最发愁的是吃饭。午饭好办,公司管了。早上时间来得及就在外面吃个煎饼果子喝碗馄饨,来不及就免了。可晚上就麻烦了,就一间房,根本不可能在屋里做饭房东又不让烧电炉,我只好每天吃碗方便面或在房东的炉子上煮袋速冻饺子,实在吃烦了,就狠下心到馆子里点几个好点的菜,保养一下可怜的胃。因为晚饭是个难题,那时我甚至盼望着加班,虽然没有加班费,但老板会请大家吃一顿。加班的日子,我总是胃口大开。”

比起住房、吃饭等问题,尹海涛的工作解决得就顺利多了。

在办事处的半年多时间,尹海涛特别注意联络客户感情。当有个客户听说尹没了工作后,立刻打电话给他,要尹到他那里去。尹当时急着想有个依靠,没多想,马上就答应了,他的工作能力在新公司再次得到证实。

尹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比较随和,并没在意他和新老板之间微妙的关系转换,他只是很努力地工作。但他也感到了老板和他说话的口气和对别人不一样,老板总是有点故意地居高临下。尹想,是老板在我困难时拉了我一把,当老板的人总是要耍点威风。尹忍了。可后来,老板变本加厉,竟对尹颐指气使起来。有一天,矛盾终于全面爆发。明明是老板一意孤行误签了合同,给公司造成了损失,老板却对他大发雷霆,说是尹不负责任,没给他提供参考,轻易就让别人占了公司便宜。还说要扣除尹当月的全部奖金和工资。尹憋久了的火实在压不住了,他“啪”地一拍老板的桌子:“告诉你,姓余的,别以为你收留了我,就可以把我当小猴耍!我尹海涛不信离了你就没饭吃!”

火发了,工作也没了。但尹很快又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我相信有本事哪儿都能吃饭。不过我想要的是发展,今后自己当老板,不受谁的气。”现在尹和一个朋友合租一套单元房,有双气带电话和热水器,月租1500块,两人下班后都争先穿上围裙做饭。“工作太辛苦了,饮食再跟不上,身体就垮了。再说每月的房租去掉工资的1/3,自己做饭吃可以省一大笔开销。还有,练好了厨房里的活儿,将来在北京找老婆也多门手艺。”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尹海涛是幸运的,他找到份满意的工作,还暂时有了安身之所,有了吃饭、洗澡的地方。而更多想扎根北京的“知识青年”,和从包头回到北京、受聘于一家不很景气的生活类报纸的何开明一样,还在为这些必需的日常生活所焦虑。何开明给他住的地方取了个名字,叫“一尺见方”——

“我住的地方只有2.5米长,3米宽,2.2米高,在房间里呆着时,我一般都坐下或躺着,我1.82米的个子,站着在这屋里感觉太压抑。

“最难受的时候是外出采访,从宽敞明亮的写字楼回来,或者参加了一次高级宴会,回到这‘一尺见方,那真是感觉新旧社会两重天呐!不过,还好,我可以在工作中充分释放自己。”据说,何开明是报社写批评稿最多的记者,而且他的稿子充满人道主义的关怀。“因为自己体验着艰难,才对他人的苦痛有切肤之感。”

在报社当聘任记者的同时,何开明私下里还在一家广告公司兼职,他的近期目标有两个:一是买台便携式电脑,二是在1997上半年搬出“一尺见方”。

这些自称“新知识青年”的人,凭才能和拼闯精神,很多人都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工作中实现抱负,创造价值,但他们的生活并不会因此就有了保障。他们没有医疗保险,没有稳定而价格合理的住房,因为缺乏条件,有些人甚至不能保证一天吃上3顿饭,几乎每个新“知识青年”都有一段搬家、找房、衣食无着的经历,他们“充分体会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成家”对他们来说更是遥远,永远都在立业之后,但他们几乎都以最大的耐力承受着这动荡的生活。“面包会有的,爱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他们这样安慰着自己,向着目标奔去。

我热爱那仍存于我眼中的坚韧

在心中仍倾听我的骑手的脚步

何开明每天低头迈出“一尺见方”的门,昂头在不绝于耳的传呼声里为他的版面奔跑。因为没法在“家”里写稿,他练就了在办公室不受人说话的影响就能写出漂亮稿子的本事,同事们都羡慕他的敏捷高效。

“没人意识到这是我的生活逼出来的。徐志摩有一句诗——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过去这种感觉特别强烈,但现在没有了。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生存有了压力,很多只属于青春敏感的东西磨掉了。另一方面,也是更为关键的,我觉得是自己对‘责任这两字的理解不同了。责任不是简单的被动承受,它是甘愿承担,只有在主动而不是迫于压力接受的情况下,才有‘责任可言。会有人说我们没有责任感,是些只顾一己私念的人,但我觉得我们只是想过一种不同于过去观念里四平八稳的生活,我们想尽可能获得更多的东西,于是我们这样做了,把城市当作了探险地。我们没有寄生在城市的繁华里,我们养活了自己,充当着国家纳税人,我们靠智慧和劳动为城市增光添彩,我们首先对自己是负责的人。谁说一个人愿意对自己负责是件坏事呢?”他顿了顿,放慢了语速:“当然,大批外来人口的涌入也给城市管理带来很多问题,但我相信这对政府来说只是个管理经验问题。过去户籍制一统天下,人口被牢牢限制着,管理是很容易,但那是一个充满创造活力的社会吗?现在看来在管理上有些棘手,但这是社会发展中必须的一环,谁也不能回避,不能把责任简单地归于哪一类人。

“我没有为我这类人做辩护的意思,也不是说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充满意义的。好男儿志在四方,要自己决定哪里最适于你的生存和发展。大城市生活的困难很多,来自物质的窘迫和来自精神的困惑经常骚扰我们,关键是要自己担负责任。”

何开明的呼机响了,他跳上那辆老爷自行车,挥挥手,向采访地骑去。

奋斗了3年,邢波终于在中关村某著名电脑公司当上了部门经理,他迅速地改善了自己的居住条件,搬进了一套单元房。

“你选择了什么,你就要承受什么。”邢波站在刚搬进去、还未来得及整理的新“家”中央笑眯眯地说,话的深意在他有些粗糙的面孔上闪着古怪的光泽,“像我这样成天颠来跑去,谁说不累?但我愿意。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要按自己的愿望活着,当然要付出代价。

“我喜欢‘新知识青年这个词,知识意味着什么?就是让你有可能站在理性的高度重新审视自己,审视你所处的时代,然后为你在这个社会里找到合适的定位。我想说的是,五六十年代的青年是无法选择的一代,他们是在政治号召下从相对富裕的城市到贫穷落后的农村的,农村给了他们磨难,许多人最后是带着心头的创伤返回了城市。也许,从开始到结束,多数人根本就没把自己真正溶入过乡村。

“而我们,是按自己的愿望选择生活,我们心甘情愿地忍受生活的艰苦。我承认,我们中的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同程度被城市生活的繁华所吸引,但我觉得这无可厚非,谁不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些?我是从贫困县出来的,我不嫌弃故乡的贫穷,但在一个根本无法实现自己愿望的地方厮守一辈子,我最终能获得什么?是报效家乡的道德优越感,还是一事无成的失落?”邢波捋起衣袖,像是在发表宣言。

“社会的进步在某种程度上要看赋予个人发展多大的自由空间,个人的进步则是看能在多大程度上承受住自己的选择。首先是有了选择的可能,其次是有了实现选择的能力,如果能达到外在条件和内在能力的统一,我相信,这个时代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必然是充满创造力和生机的。而我”,邢波狡黠地一笑,“就是那个蓬勃生长的人。”

寻求精神自主性的邢波和所有“新知识青年”一样,要独自完成对生存状态和观念价值的双重选择,他们期望着这两者的和谐。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实现这两者的统一。

“带着一身美丽的伤痕,终于你又剩下一个人,那曾被你打败的心,还留在你身旁……”齐秦的《斗鱼》从邢波的老式单放机里传出,在伤感的歌声里邢波讲了几个重回故乡的朋友的故事,“可能他们是带着失意离开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因为他们把选择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青年的性格就是时代的性格。

我想起来自于安徽、现任职于某家报社的“新知识青年”昝爱宗的话:“家是奋斗者的归宿。虽然我有了住的地方,但还谈不上有家。我的家在路上飘着,始终未能得到长久的留靠点。有时我出差,无论是乘飞机还是坐火车,我都有一个直觉:在未到目的地之前我都有家的感觉,希望飞机永远不降落,火车永远不到站,我担心一停下来,就意味着奋斗停下来,家也没有了。我不愿看到目的地,这正如我的奋斗,虽然我住的房子一年比一年好,收入一年比一年多,但我希望这一切永无止境,因为我向往‘家在路上的日子。只有家在路上,我才干得更好;只有家在路上,我才尽显真我本色;只有家在路上,我才能完成人生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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