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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你的时候 你不属于我

1996-12-31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6年5期
关键词:爱上你我会

冯 捷

两年前,我就读于南方一所名牌大学外语系。

那是一个午后,我正准备到北京某国际旅行社实习,头突然莫名其妙令人难以忍受地剧痛起来,我她着脑袋哭叫,拼命往墙上撞自己的头。我不得不放弃实习,休学回武汉治病。

漫长的一个月之后,我躺在病床上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信,打开来,竟是来自远方全班同学及老师密密麻麻的祝福和签字。我感动得哭了,泪水流成了小溪。同学们说,将有一份特别的礼物通过武汉的电波送给我。

两天后,我在市电台一个栏目里收到一首好听的歌,还有一段同学们宽慰的话语,那些话,经过一个成熟、浑厚的男中音播放出来,格外令人感动。通过电波,我认识了凡,不,应该说听到了凡,他便是这个栏目的主持人。

凡还主持了一个热线节目,在开场白中他说:“让我们一起聊聊天,好吗?”凡就在与听众朋友漫不经心的聊天中解决他们在生活中的烦恼,提出建议和说一些鼓励的话语。每次节目,都有接不完的电话,他们向凡倾诉着自己的快乐与烦恼。

在凡富有磁性的声音陪伴中,我的头痛病有了点好转

但身体的实际状况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钻心刻骨的疼痛接踵而至,这样的疼痛,这样的生命体验绝不是一个22岁的姑娘所能承受的。带着惊惧和痛苦,我疯了似地逃回了家。

一连几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拒绝了所有亲戚朋友好心的探望。我想留个躯壳在世上,我宁愿选择死亡!

收音机里传来了凡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让我们一起聊聊天,好吗?无论你有什么痛苦和烦恼,我就在你身边。”凡亲切的开场白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在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时,凡是惟一能听我倾述的人。

我第一次拨了那个热线电话,竟然很顺利地通了。听到电话里凡亲切的问候声,我却哽咽了,隔了好半天,我说:“凡,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有个患了重病的人,还有一线希望生存下来,而形式却可能是痴呆或植物人,她该怎么看待生与死?从小,她争强好胜,成绩年年第一,后来考上中山大学,父母宠爱她,老师看重她,朋友们信赖她,而她却不得不舍弃这一切,其实,她也很依恋生命。你说,如果一个人没有爱恨没有知觉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说着,我的声音禁不住哽咽,泪水汩汩而下,仿佛真的虚弱得到了生命的终点:“凡,你告诉我,如果那个人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给我讲了故事:“有个人出海,没想到遇上风暴,掉进了大海里,可他拼命地划呀,游呀,最后终于回到岸边;有个人掉进水沟里,他哭呀叫呀,喊救命,结果却淹死了。其实,水并不深,他要是站起来才刚过他的脖子。我的意思是,信心最重要。生病的时候,病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战胜它的信念。”最后,凡还说:“有空能和你当面谈谈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我明白,凡已透析了我的一切,我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那时,泪水早已湿透了我的衣襟,“我一定要见见凡。”

看到凡的时候并不吃惊,仿佛以前就很熟稔似的。倒是我把他吓了一跳,他说我一张清瘦的脸躲在中分的长发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像个精灵。我笑了笑,他是不可能想象以前我也是穿着格子裙休闲鞋跳跃在阳光中的那种女孩。

开始和凡在一起,我很少说话,文静得如一泓幽泉。和凡相处久了,才知道他是那样一种人:他快乐,并且善于把他的快乐传染给别人。在与凡频频见面的那段日子里,竟然发生了一件怪事,我整整28天没头痛过,以至于凡会捏着我的鼻子说:“你不可能是个病人。”直到有一天,当着他的面,我的痛苦如山洪暴发,抱着头大声叫喊,呲牙咧嘴,才吓得他目瞪口呆,他用力抱住我的头,使劲掐太阳穴,都掐出血了,却丝毫不能减轻我的痛苦,我感到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手温柔地抚过我的长发,他轻声地呢喃“可怜的姑娘”……针锥般的疼痛在一点点退去,退去,像潮汐过后的沙滩,一切变得平滑、寂静。

这以后的凡,对我好得没法说:

他联系了有名的老中医,每天骑车40多分钟送我去针灸,几十根针,从头扎到脚,还时不时捻动一下,每次都像上电刑,是凡在一边紧紧握住我的手;吃药跟吃饭一样平常,每次闭眼捏鼻喝苦苦的中药,喝了吐,吐了又闭眼捏鼻再喝,是凡为我准备了各种各样可爱的什锦糖;凡有空的时候会跟我聊天,逗我开心;是他让我不要荒废学业,鼓励我重新捧起了英语课本;在凡的极力推荐下,我在电台做了特邀主持人,负责“英语新闻”的编译播。日子变得越来越充实,越来越富有色彩。

阳光灿烂的时候,我会穿上心爱的长裙,披散着一头直发,挽着凡的胳膊走在大街上。不记得那次为了什么,竟会笑弯了腰,靠在凡的怀里不愿意起来。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凡了。头痛的时候,我会偎在凡的怀里,求他紧紧地抱住我,像第一次一样。每次,凡都会拥紧我,要我坚强,他就像我的靠山,我的生命支柱。直到有一天,我骄傲地向家人宣布“我恋爱了”,才看到妈妈狐疑的目光:“是凡吗?”

当然是凡。凡在我最迷惘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为了根治我的病,他通过电台的节目在湖北江陵请了一位民间医生为我治疗,还破天荒请了半个月假陪我同往。

整整一个冬季,我的头疼痛都没有发作,也许真的是医术的奇效吧。凡拥着我的时候说:“你比我想象中坚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回到武汉,凡陪我去原来那家医院复查。主治医师拿着CT报告单惊愕地张大眼睛,说:“恭喜你了,肿瘤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已由恶性转化为良性,现在及时动手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靠在凡的肩头,喜极而泣。

初春,我剃去了一头长发,接受了开颅手术。手术很成功,我在医院静静躺了两个月,凡不能经常来看我,我拥着他的声音度过每一个难捱的寂夜。

我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准备清清爽爽、温温柔柔、正儿八经地做凡的女朋友。凡说过,他喜欢女孩清纯温顺、富有灵气,像水一样。我想,做凡水样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凡常常来看我,带几本书,或几块巧克力。但我隐隐感到凡对我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我觉得有必要让他明白我的心。当我偎在他身旁悄声告诉他“我已经爱上你了”的时候,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欣喜,倒好像猝不及防挨了一棍,匆匆地从我身边逃掉了。

一连几天,凡不来看我。我满世界找他,却不见他的踪迹。我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不再像以往那么亲密了。“凡似乎并不爱我?”当我把这种疑虑告诉妈妈的时候,我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忧郁:“孩子,你真爱他吗?”

当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对凡的感情,我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的生命。如果没有他,我以为我会死掉。

妈妈的话却给我的爱情判了死刑:“凡是有家室的人。”这句话晴天霹雳般吓住了我,“这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联起手来骗我!凡是爱我的,不然,他不会那么关心我、帮助我,不可能!”妈妈紧紧地搂住我,流着泪说,“是我和你爸爸求他的。”

我无言地流泪了。为父母的苦心吗?为这段乞求来的感情吗?我不声不响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凭父母怎样敲门都不开,直到凡来。

隔着房门,我对凡说:“你要是不爱我,就走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凡没有走,在他的恳求声中,我甚至没有勇气拒绝他进来。

凡捧着我的脸,我的泪便如雨下。他说:“你这个水样的女孩,我差点淹没在你的柔情里。我不得不离开你,因为我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你,这不可以,我有妻,而且我们相爱,她甚至支持我去帮助你。”

我半晌无语。

凡温柔地为我擦去脸上的泪痕,说:“别哭,我会心痛。”真的害怕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推开他的手,坚定地说:“凡,你走吧。”没有眼泪,我狠下心放走了凡。

以为自己会为了凡憔悴地死去,但没有。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历经千辛才追求到的健康与美丽。

后来,我冷静地打电话联系了复学事宜。在即将离别的那个夏天里,我准备了满满一抽屉空白磁带,留下了凡的善良、智慧和一颗心。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感情,我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去完成未竟的学业。

在每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会静静地呆在寝室里,戴上耳塞,打开录音机,在一个只有声音的世界里感受凡。凡会轻轻地讲述一个阳光女孩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便是我。

(李风摘自《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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