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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扬生命的热线

1996-12-31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6年8期
关键词:小何水杯义工

田 泳

1989年夏天,20岁的何惠敏来到深圳时,她或许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通过电波,用自己的声音去改变许许多多人的生活道路。

金钱并非生活中的唯一

每个星期,小何都会抽出一个晚上,来到深圳团市委义工联,准时于7点30分按下22430000号电话的免提键,来感受这城市的脉搏、心跳和呼唤……

“喂,您好,义工热线”。

何惠敏已记不得自己接过多少这样求助的电话了。1993年当她第一次坐在这部电话前时,她的身心还淌着许多自己也难以舒解的痛苦。为了不让这种苦痛将自己的内心扭曲,也为了在寂寞的深夜寻找一份温暖,她拿起了这个特殊的话筒。一直到现在。

深圳是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城市,也是一个脆弱的城市。去年深秋的一个夜晚,何惠敏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上一个男人绝望地问她,小姐,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妹妹?她已经绝食5天了,谁都没办法。我母亲也急得两天没吃饭了……

放下电话,何惠敏和当天值班的另外几个义工马上赶到女孩家。一进门,他们就发现这个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哥哥告诉他们,他妹妹一直是他们家中的骄傲,漂亮又能干,原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事,挣了不少钱,就和男友一块去了美国。后来男友跑回深圳,和一个女孩结了婚。为了能留在美国,她什么苦都吃过,但最后却一个人一文不名地飞了回来,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一间小屋子里,既不出去找工作,也不见任何人。母亲心疼她,特意从老家赶来照顾她。快一年了,母亲终于受不了啦,对她说,再不出来就不给做饭了。谁知她就开始绝食,饭菜送到床头也不吃。

谁能把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从濒临绝境中拉回来呢?

小何走进那间小屋。女孩蜷在被窝里,只有几缕头发露在外面。小何先打开窗户,让外面新鲜流动的空气驱走室内死一般的沉寂。她坐在女孩身边,轻轻拨开女孩面庞上的被子和头发,盯着她的脸,轻轻地说:“我今天不是为你而来的,我是为你父母而来的。你不吃饭,再过两天也可能没事,但你的母亲为你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你现在觉得自己很惨,失去了太多,但这并不等于败,也许有一天你还能站起来,成为一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但如果那时你的母亲却已伤心而去,你会有成就感吗?你还会快乐吗?”

女孩一动不动。小何用尽力气更紧地搂住她,她要用身体的温暖消除女孩此时心中的孤单和寒冷。她对女孩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孤独,没有人理解你,关心你。其实人生就像一首曲子,为什么要强求别人理解你的旋律?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你,你的哥哥,你的父母,还有我们。你可能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没有钱什么也得不到,但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只看重金钱。”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小何的体温也在一点一点地传递给女孩僵硬的身体。她发现女孩紧闭的睫毛上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泪花。她长吁一口气,站起来,去厨房端来一杯开水。小何将女孩抱起来,靠在床头,把水杯递给她:“很晚了,我饿坏了,我把你当作朋友,你能不能陪我出去吃一点饭?”

女孩不作声,也不接杯子。小何猛地提高了嗓门:“小姐,你不可以对关心你的人都这么残忍!深圳有很多人,都在很艰难也很坚强地活!如果你真的这么无聊,有这么多时间睡大觉,我可以介绍你去做义工,去帮助那些比你更需要帮助的残疾人。你可以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热爱生活的。我们带盲人去看海,他们看不见海,但他们能听,能用手去摸海,他们高兴得像个孩子。你呢?年纪轻轻却要靠60多岁的老母亲每天侍候你,养活你,小姐,我想你心里一定不开心!”说完,小何把手中的水杯重重地塞进女孩手中。

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女孩悬在眼帘上的泪水终于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当女孩跟在小何身后走出那间一年没出的小屋时,已是深夜3点。

生活中有艰辛,更有美好

1993年是何惠敏一生中最艰难也最黑暗的一年。经过4年的漂泊,她终于有了一份可以栖息的感情。但她没想到,她如燕子衔泥一般点点垒起的情,却在一夜之间倾倒。窗外夜景依旧明亮,她却感到锥心的疼痛和寒冷。流着泪,她把一瓶安定倒进了自己嘴里。

人的心有时会很脆弱,但生命却很坚韧。何惠敏被抢救过来。但这时的她,爬几级台阶都会气喘,而且,持续不断的无名低烧更使她没了精神。

她住进了广州中山医院。查房时,有一个满脸慈祥的老医生,每次到她这儿,老人总是格外耐心,像个父亲。别人告诉她,这是院长。她有点受宠若惊。后来,又有人告诉她,院长有一个女儿,和她差不多大,不久前猝死。

她懂了老人的心。一天,趁老人值班,她悄悄溜进了老人的办公室。看见她,老人笑了。像一对父女,他们坐在桌子的两头聊天。老人没提他的女儿,他只是给她讲生活的坎坷,生命的偶然、生命的艰难、生命的美好。望着饱经沧桑仍气定神闲的老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了,她想,人应该像这样,健康地活着。

何惠敏又回到深圳。身体还弱,不能跑步,她就每天步行一小时。每周,她坚持去游泳。她去英语俱乐部,去做义工。身心康复的同时,她把自己的爱带给别人。

Janny是一个加拿大籍的华裔女孩,从小在加拿大长大,却想嫁一个中国丈夫。她只身一人飞到中国来寻找爱情。在深圳,她很快陷入了爱河。当她再次从加拿大来到深圳,她已将结婚所需的全部手续办好。谁知,来了才知道,那个男人不仅有老婆,还有3个年幼的孩子。痛不欲生之时,却又将护照丢了。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困在酒店里,连门也不敢出。她拨通了热线,哭着用不太顺畅的汉语问何惠敏:“这儿的人怎么都这么坏呀?我对他好,他为什么骗我?他说生意不好,我就给他钱……”小何告诉Janny,深圳跟加拿大一样,有许许多多的好人,也有坏人,关键自己要会识别。那天接电话,小何去了Janny的酒店。她不放心这个孤身一人呆在深圳的单纯的异国女孩。

在Janny等待护照的时间里,小何俨然成了她的监护人。一有时间,她就去酒店看她,陪她说话、逛街,像朋友又像姐姐。有时候半夜,Janny会突然将电话打来,没完没了地向小何诉说思亲的痛楚。白天还要上斑,小何有时听着电话便会迷迷糊糊地睡着。

半年以后,当Janny拿到从国内寄来的护照,飞离深圳时,小何一颗心才放回肚里。

她觉得好像是把自己的妹妹平安地送回了家。

为人们生产“治心灵”

小何坐车上班的途中,要经过妇儿医院。每次,碰见抱小孩的,她是一定要起来让坐的。这个小小的生活细节让她的一个朋友笑了几次,说她,又没人谢你,干嘛每回都非得这样做?何惠敏说:“我干嘛非要别人谢我?我做了,我心里开心就行了”

有人给何惠敏算了一笔帐。她每周接热线两个半小时,一个月就是10个小时,一年就是120个小时,两年多了,她至少也有300个小时的夜晚在帮助别人。在深圳,人们看重时间就像看重金钱,虚掷时间也如虚掷金钱。而你如果一个小时帮助两个人,300个小时可以帮助多少人?如果这样一生,又可以帮助多少人呢?

听到算的这笔账,小何很孩子气地笑了,显得很开心。

放下电话,小何的心变得平静。她知道在寂寞的夜空下,还有很多的朋友,和她一样,心里在爱着别人,爱着这个城市。

其实,我觉得,每个城市都需要一所疗养院。小何认真地对我说。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心灵的疗养院。只有心灵健康,一切才会健康。

而医冶心灵最好的药,小何觉得,是爱和关怀。

(曲铭芳摘自《深圳青年》199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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