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药(六)

蔡正义

第二天早上，一看到山姆，希莉娅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山姆·霍桑看上去至少老了10岁，神情沮丧，犹如行尸走肉。起初，山姆很不友好，极尽挖苦之能事。过了一会儿，他稍稍平静下来，这才说道：“说真的，我很嫉妒你，要是当初我听了你的建议就好了。这段时间，我夜不能寐，不断地谴责自己，总想到那些畸形婴儿。我的女婿不理我，女儿也不想见我。老伴想调解，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我想引咎辞职，但律师说万万不可。为了公司和股东，我还得呆在这个位子上。”

“我很高兴听到这一点，”希莉娅说。“公司需要你来管理。”

他摇摇头：“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董事会决定由你来掌管公司。”

“塞斯讲了，但是我需要你。”

山姆看着她。眼中充满痛苦。希莉娅心中一亮。她走过去关好门，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山姆仍然坐在办公桌旁。

“山姆，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哭过没有?”

山姆有些吃惊，摇头道：“哭有什么用?”

“有时还挺管用的。”

希莉娅走近山姆，弯下腰，双手抱住他。“山姆，”她耳语道，“彻底放松好了。”

突然，犹如山洪决堤，山姆靠在她肩上，像个孩子似的，放声痛哭了起来。

山姆说得不错。公司已交希莉娅负责，因为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要向她请示汇报。她现在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是诉讼赔偿。因服用蒙泰恩，美国有400多名畸形婴儿。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孕妇，虽然还未分娩。但由于服用了蒙泰恩，也提出了赔偿要求。赔偿金额估计为2亿美元左右，加上撤回蒙泰恩造成约800万美元损失，公司将面临巨大的财政压力。一切都得小心从事。希莉娅略感欣慰的是，她可以从三个渠道筹措这笔巨款：保险公司、公司内部的赔偿基金和公司的应急基金。此外，有家英国银行也同意贷款。但是，她必须设法把赔偿费控制在一定范围以内，否则公司就可能有灭顶之灾。因此，她花了大量的时间与律师商谈，讨论如何避免打官司。争取与受害人尽快解决赔偿问题。为此，她听从公司律师的建议，专程从华盛顿请来了查尔德斯·昆丁律师。他70来岁，满头银发，彬彬有礼。昆丁在对付药物赔偿问题上很有经验，称得上是位行家。后来证明，赔偿问题的解决非常顺利。

希莉娅因蒙泰恩所造成的畸形婴儿深受良心谴责。要是当时她向公众解释她辞职的原因。把她的担心和疑虑公诸于众。或者大胆站出来反对蒙泰恩上市，今天的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她觉得，现在她该做点什么补偿工作了。

处理完赔偿事宜后，她便召见比尔·英格莱姆，让他起草了《菲尔丁·罗斯制药有限公司宣言》。宣言中，公司保证不再生产或销售任何减轻妊娠反应的药物；同时告诫广大妇女，怀孕期间不要服用此类药物；除非有医生的许可和指导，怀孕期间什么药也不要吃；还要避免饮酒和吸烟。由于希莉娅的据理力争，宣言终于由公司董事会一致通过。

可是。祸不单行。山姆突然自杀了。

山姆每天都来公司，精神却彻底垮了。他对公司的决策和管理很少发表意见。

希莉娅回公司工作刚好3个星期。今天早上9点差几分，她乘公司专车来到停车场。司机把车停在楼梯左边。司机后来说，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从后视镜中看见山姆正开着他的银灰色罗尔思·罗伊斯跟在后面不远。而山姆总是把车停在楼道右边。希莉娅下了车，看见那辆银灰色车缓缓驶了过来。突然，一阵马达轰鸣声，车轮咯吱一响，山姆的车冲过停车场，对直撞破对面的墙，翻了下去。停车场离地面有50多英尺。

希莉娅立即打电话告诉了莉莲——山姆的妻子。接着，她让公关部主任汉蒙立即赶来办公室，吩咐他马上就山姆之死发布一条消息，说这是一次事故。希莉娅想，为了保全山姆的面子，我只能这样做，这也是最后一次帮他的忙。

1978年1月，希莉娅继任公司总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