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总动员了吗?
1996-07-15秦凌
秦 凌
ToyStory是一部风靡世界的电影,它的成功可能主要是因为创意企划和制作技术都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准——当然也不排除其挟文化强势席卷天下这一因素——它也像所有成功的迪斯尼电影一样迅速地产生了大量图书等衍生产品。将ToyStory译成《玩具总动员》的原因我不知道,恐怕是商业上的缘故。即使我个人偏爱也许更加意味深长一些的是“玩具故事”,但我得承认,“玩具总动员”这个剑拔弩张的名字有相当的吸引力。
据说玩具和游戏一样,随着各民族文化发展而产生,从原始社会流传至今,正如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陈绶祥先生指出的那样:“玩具是民族文化创造物中风格最突出最统一又最恒稳的品类。”(《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十三)《游艺编·玩具卷》)虽然中国人也逐渐明确“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鲁迅《风筝》),但毕竟这一观点是出自“外国的讲论儿童的书”(同上)。即使从总体上玩具的制作和生产无时或辍,整个社会对其重视的程度显然是不够的。直至今日,许多相对富裕的家长仍只顾花钱,有时是“盲目跟风”,有时为了“奖励成绩”、“开发智力”,但很少人真正去理解玩具的内在意义而主动地做一些事。玩具生产商中也缺乏创意导向型的企业,即使有的经济效益不错,往往只是迎合出口需要或根本就是加工承揽而已。当然,这可能只是我的井蛙之见。
“工业化的压力使得许多民族传统玩具迅速消失”(《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即使有时形成一定规模,往往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工业化压力造成的——如旅游业需要、外贸需要,等等。无怪乎会有专家慨叹道:“对于民族文化的破坏是当今世界上最严重的污染之一。在此影响之下,玩具已被当成一种唯利是图的商品而大受青睐。那种以为单靠新奇的感受就可获得孩子们的想法,实际上正在失掉人类的孩子。那种以现代玩具来取代各民族的传统玩具,以冷漠的材料,机械的制作和功能的运动来取代亲和的材料,精心的制作和天真的参与的做法,是人类面临的危机之一。大人们发疯似地花亿万美元去收藏名画与各种人类创造的珍品,孩子们却发疯似地花大人们的钱去获得那种冷漠而单调的商品,这实在令人担心得很!”(陈绶样《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十三)《游艺编·玩具卷》)可是一味抗御显然并不可行。
《玩具总动员》给了我们另外的启示:其中的“蛋头先生”、“绿色玩具兵”、“牧羊女”、“拼字图版”等都是比较传统的玩具。“弹簧狗”恐怕也已进入了美国的传统——导演拉萨特的前一部电影TinToy的主角也是传统的玩具——即使是像“巴斯光年”、“牛仔胡迪”这样的“现代玩具”与中世纪已有的玩具士兵乃至更古时候的玩偶也是一脉相承的……。可见传统始终有生生不息的一面,而且原创性的新事物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传统本身。至于登峰造极的商业化(甚至成为美国麦当劳速食的促销礼品)和机械制作(3D电脑动画)与美丽灿烂、亲和有益的人性光辉并不矛盾。
新通路也许正在于各民族传统与现代企业理念、制度、运作规程以及先进的工艺、技术相结合的全球“玩具总动员”。那么“玩具总动员”了吗?显然不能乐观,但是希望是毋庸置疑的。写作此文时正看到“孩之宝”的电视广告,我以为仙蒂Sindy娃娃就是一种比较成功的例子,显而易见,工业化与传统、人性并不冲突,商品与“文物”(文化创造物)并不矛盾。
问题是,不具备强势经济、强势文化的人们所要做的工作是极其艰巨的。有时不免有虚无的情绪,想玩具的意蕴实在人所难料,也未必一定愈有创意制作愈精良就愈有价值,贫乏的玩具环境有时反而会激发人的创造力,我记得自己童年时百玩不厌的是各色牙膏盖——无数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和对大人讲的故事的重演中都以之代替人物形象;公司里一位蛮有美术天份、活泼可爱的女孩说她童年的玩具只有一只小皮球;一位有博士学位的同事更大谈自己拆闹钟的经历。但这终究是十分可怜的境地,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再这样,不过一味地胡乱购买也许恰恰适得其反。
成年人必须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即使艰巨困厄,我们也别无选择。这已成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