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文人与乐”
1996-07-15肜小七
肜小七
《读书》一九九六年七期上,辛先生一篇文章谈到“文人与乐”。我年少时曾学音乐并习作曲,未成,遂于二十岁后“半路出家”,学习语言文学。音乐人未做成,然而对音乐的喜爱和兴趣,从来未曾泯灭。辛先生说中国文学与音乐水乳交融,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国文人本来好乐知乐爱乐。此言极是极是。从“诗言志”到“以声拟声”之说,从诗经、乐府到元人散曲、近代诗歌,一部中国文学史,就是一部中国乐文化的脉络史。换言之,同时也就是一部中国文人好乐知乐爱乐的历史。
至于到了中国现当代,音乐与文学的亲和现象为何盛极而衰(即文人的“非乐化”),余生也晚,个中缘由,在下不便置喙。而更糟糕的情况是,比之鲁迅、茅盾、老舍、周作人等上一辈学人,当代文人的“非乐”,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是出于爱好音乐的缘故,我对文人的品乐之作格外关注。遗憾得很,除了一些专业音乐人的文章外,这方面够得上水准的东西少得可怜(许是我孤陋寡闻)。有几位作家的赏乐文字很不错,如赵鑫珊先生对贝多芬交响乐的感悟,赵丽宏先生对德沃夏克音乐的理解,肖复兴先生对肖邦、海菲兹等作曲家的把握,等等。不过一来知乐好乐的文人太少,二来较偏重于西方古典乐派的音乐,当代文人对中国音乐的隔膜(或是冷漠)终于未能遮掩得过。
音乐是一门听觉艺术。由于物质载体是声音(主要是乐音),表现形式为时间上的稍纵即逝,致使它在其他艺术门类中多少显得有些“曲高和寡”,理解起来也有些困难。许多人品赏音乐,始终无法达到“理智的欣赏”阶段,就是很好的证明。如果考虑到鉴赏者自身素养的原因,这种状况是有理由并且允许存在的。反过来说,作为代表了现当代中国人文化层次最高、精神领域最丰富的诗人、小说家、散文家等等,不好乐不知乐,即便把个人好恶考虑进去,是不是仍然反映出了一个什么问题?
我以为,文人要学者化,首先需艺术化。而眼下最紧要的是放弃浮躁和急功近利。毫无疑问,中国当代文人没有音乐的滋养,他们也可以“有滋有味”地生活下去。中国音乐没有文人的亲和,一时半会儿大概也不会枯涸。可是,哼几句《新白娘子传奇》就自认为懂了音乐,有一套廉价音响就可以骄人白昼——先生们啊,难道我们丢掉的仅仅是音乐,或者说,仅仅是一种中国传统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