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文坛

佚　名

《人生扫描》中的很多文字，以前曾在杂志中看过，但再看一次，味道不减。现代文坛是怎样一个文坛哟！中国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动荡，我想是令全世界咋舌的。先是大清帝国倒台，民主、自由的思想潮流漫卷全国时，军事政事上却是军阀混战，国民党对共产党的军事围剿方兴未艾，横空插进了日本军阀，而小米加步枪的共军击败了数倍于已有美式装备的国军，堪称战史奇观。在这样的背景下，让天真的文人说什么好呢？激情、呐喊、质疑、忧虑、误解、纷争……一切一切，难道都不能出现吗？他们的奋进、失误、坦途或者歧路，就是让时光再重复一遍，你能保证他们能趋安避险、改弦换辙吗？

作者李辉极力复原纷乱时代中文人的特殊际遇、心态，力争找出他们当时为人处事的真正内在动力，不因纯净的理想主义而否认夹杂其中的复杂动机，也不因些许的复杂动机而否认理想主义的存在。他关于周扬的文字，我以为是集中最好的一篇。实际上，现代文坛上有很长一段时间内许多纷争和周扬脱不开干系，像鲁迅、胡风、冯雪峰、丁玲，还包括在杭州沉默过许久的陈企霞。(说起陈企霞，前些日子从老师口中听到他的一则轶事，是陈自己对老师说的：反右后，陈企霞被打成右派。一天，中直机关右派集中，宣布下乡改造事宜。集中开始，各右派故友重逢，不免略有喧哗，得意忘形。此时，中央组织部一领导入场，大家顿时收敛，齐声立起，只有陈企霞一人端坐不动。领导当场斥责陈右派不老实，反动气焰嚣张。陈当场反驳说：“×××同志，我革命数十年，只知道国民党的官员让人打立正，没听说过共产党的干部让人这样的。”一句话噎得领导无话可说，结局是分到最苦的农场劳动改造。)三中全会后，周扬清醒了许多，开始沉思历史，但是，时间和内在的纪律不允许他自由驰骋了。“充满矛盾的他告别世界时，留给人们思考的是一些难以解答的疑问。”分寸感甚佳。至于集中写沈从文、巴金、萧乾、刘尊祺等的文字，则见出李辉的另一面。他从气质和信念上与这批人较为接近，写出的文字更有同情感，更相知，更贴近。至于《如此编造》一文，揭穿某人访问巴金的骗局，亦是当代文坛一掌故，不可轻忽，读之使人发笑。

总的说来，李辉是现代文学的青年研究者，现代中国文坛在他眼中泛着奇异的色采。

(《人生扫描》，李辉著，上海远东出版社一九九五年四月版，16.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