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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人生,在五彩衣上斑斓

1995-01-01杨春娟方远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5年10期
关键词:服装设计设计

杨春娟 方远

她喜欢的事业一直躲着她,而不幸的生活和爱情却如影相随,命运以为她屈服了,一转身却发现她在T型舞台上万众瞩目地走来

事业搭错了车

生活是个玩笑大师。那一年,酷爱艺术的许茗在哈尔滨高中毕业,却被从事艺术的父母推荐进了体育院校。

命运的列车上了铁轨,艺术的梦想就此远去。许茗从体育系排球专业毕业后,又被分到秦皇岛一家学院当了体育老师。接着,她与一位男同事结识继而结婚。两人住在学校分给的一间小房里,生活柴米油盐,日子轻松平凡,不辉煌,也不失落。

那一年,秦皇岛市外贸招工,为了丈夫梦寐以求的前途,怀孕的许茗全力支持他备考。

许茗在撕心裂肺生产时,丈夫正在考场上答卷;丈夫考上后从学校跳槽,学校也将许茗作包袱辞退了。

许茗的世界开始下雪:赖以生存的小小房子被收回;她一个没什么特殊专业,又抱着嗷嗷待哺孩子的女人,无枝可栖。

丈夫刚到外贸工作时,工资仅有100多元。许茗拿出50元租最简陋的农民土坯平房,剩下的给孩子添置奶粉和必需品,饭菜只能是最简单的。

许茗不得不把刚满3个月的孩子送进托儿所,操起扫把干起了临时工。她从没想到,自己这个钟情艺术的弱女子,会去扫大街。

许茗后来才知道,她那时是在攒一笔苦难的财富。

机会不开门,爬窗也要进去

1989年下半年,听人说,家乡一家裘革制品有限公司招聘服装设计师,她惊喜激动,竟然流了一夜的泪,没加任何思考就决定回哈尔滨应聘,去圆儿时的那个彩色的梦。

站在目光挑剔的老板面前,许茗一字一顿地说:“我试干3个月,行则留,不行则退。”老板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点点头。

许茗母亲是位资深设计师,儿时的许茗虽不被允许干这行,但耳濡目染,加上她的天赋与灵气,知道怎么样按这条路走下去,偌大个时装公司居然被她这个从未上过任何专业学校的弱女子给硬撑下来了。

但是,困难和麻烦接踵而至了,几乎把她摧垮。

因为许茗没有那张对口的文凭,同行们瞧不起她,工人们总是挑毛拣刺,老板也在冷眼旁观。她唯一可做的就是咬紧牙关对自己说: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要挺住。

为了赶进度,许茗常常一个人加班很晚。她是最后一个去幼儿园接孩子的家长,常常是不满周岁的儿子被放在门房老头的床上,哭得快没声了。许茗无力地抱起孩子,娘俩瘫倒在一起。门房大爷也为之唏嘘。

那段时间,丈夫常常出差,午夜孩子哭闹不止,许茗就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孩子,将所有的被子、褥子围在周围,身心疲惫地面对着冷冰冰的炕、冷冰冰的锅、乱七八糟的家什发呆,泪水淌在脸上,直至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次,实在太冷了,许茗就把火炉提到屋里。到第二天中午也没起来。当时她明白是煤气中毒,但身子软软地爬不起来。好心的房东及时发觉,将门砸开,将已不醒人事的娘俩儿送到医院抢救,才算捡回了命。

日子一天挨过一天,渴望事业成功和有所作为的想法,激励着许茗不停歇地思考新的设计方案,她想:只要咬着牙将这些岁月走过去,生活不会总是与她过不去。

慢慢地她把大家都感化了,尤其是老板。

1990年3月,老板出资送许茗去北京中央美院服装设计专业进修。许茗欣喜若狂。命运终于向她微笑了。

许茗发奋地学习,并当上了班长。老师们喜欢她,欣赏她,认为她的作品富有个性,充满灵气,民族味浓郁。她承认,服装设计和唱歌、跳舞等这类特殊行业,绝对有天份的成分在里面,一旦摸到了门,她的思路就如泉涌。

毕业后,很多同学都留在北京谋求发展,她也渴望在这个享誉国内外的文化名城大展鸿图,但她忘不了老板的那份情义。

当她满心欢喜,回到公司准备大干一场时,现实却给了毫无准备的她重重一击。大家对她的眼光、要求变了,在时下的商品社会,不是设计师设计出的每件产品都畅销,新的矛盾和问题又摆在了她的面前。老板埋怨她白学;公司内部女职工多,女人间的嫉妒、小心眼,人为造成很多矛盾,耽误了事情。尽管如此,许茗的工作强度却像张弓弦,越拉越大。从一个月设计出一个款式到一周拿出,再到一两个小时打出一块板来,她觉得那已无张力可拉的弓,随时都有扯断的可能,而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指责,她伤透了心。

没了“铁饭碗”吃得更香

机会常常是偶然降临。

一家公司的时装发布会正准备了一半,策划设计师却要东渡扶桑。这台节目的宋导演急急来请许茗母亲出山。当时母亲手头正忙,宋导就转向一旁的许茗试探着问能否兼任。

许茗做梦都想着能有一台自己的发布会或专场。在职业和发布会之间,许茗毅然选择了后者。她第二次失业。

这次如期举行的发布会竟意想不到的成功。多年的厚积薄发,使许茗充分挖掘了东北土生土长的民俗文化作为设计作品的主调,展现东北民俗文化的精髓,居然搞出了一台地地道道她家乡的东西——东北虎、过年的门神、挂篮、女孩子的彩条大围脖……统统地都被她艺术再现在T型舞台上。

似乎服装设计从此与她结下不解之缘,不少人或单位寻上门来找她,命运之神也慢慢地和她交了朋友。她突然发现:虽然没有“铁饭碗”,她吃得更香了。

1993年9月,她筹办了大连国际时装节“泳之魂”个人专场;10月,她被中央电视台选中担任大型综合晚会“冰·雪·火”一片的全部服装设计,并通过卫星电视向亚洲播放。1994年5月,她在北京梅地亚新闻中心与吴海燕携手上演“富伊时装”发布会。她个人的作品,还被中央电视台“东西南北中”节目,作为“94国际服装博览会,优秀青年设计师、优秀作品”播出。10月,“国际莎士比亚艺术节”,她应邀设计出她的第一个戏剧服装莎翁的服装,夺得8个参演国家中评比的最高分。

一套不合身的爱情装

许茗的爱情生活却像设计得不那么协调的服装。早年上大学时,一名艺术系的男生曾是许茗的“白马王子”,他像磁石一般吸摄着许茗那颗多情而又好幻想的心,许茗儿时的艺术天赋似乎也得以觉醒。绿草坡上,有他们采风相携的足迹;简单的寝室里,有他们切磋艺术倾心交谈的袅袅余音,简单的寝室里弥漫过他们的温情惬意……许茗为之深深陶醉。

然而,温馨美好和信誓旦旦,竟然在一瞬间化作五彩的气泡,破灭了。

男友抛弃她执意回了南方,纯纯香梦被惊醒的许茗,突然感到爱的辛苦。

在苍茫与失落的境遇下,走上新的工作岗位的许茗,很快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儿子。认识仅仅3个月,他们就登记结婚了。用许茗的话说,“那是一个没有婚礼、没有喜糖、没有亲人祝福,只有我的眼泪的婚礼”。许茗那颗飘泊、受伤的心,有了暂时的归宿。但是,这种匆忙之中积怨情绪下替代出来的婚姻,总是少点儿什么,双方的情感、兴趣和追求都存有距离。

情感生活的不如意,并没令这个骨子里极要强的女孩子唉声叹气、度日如年,这也许就是许茗与许许多多婚姻不幸、又自怨自艾的女人不同的地方。许茗把所有的爱和精力浸入到她所钟爱的服装设计工作当中,她说,“设计事业是我最亲密的爱人”。

大连时装节3天4夜她几乎没阖眼;“冰·雪·火”文艺晚会,她和工人们在临时租用的一间行将倒闭的工厂没白没宿地干。因为没有取暖设施,滴水成冰的冬夜,她的手指僵硬起来,难以握住那细小的缝针……

终于,丈夫正式提出要走了,永远地不回来了。尽管这是迟早的事,许茗的痛仍是如缝衣针扎指尖。

除了儿子外,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丈夫。为了儿子的幸福,她发誓倾尽心血也要让他得到世界上最好的爱。这一切都发生在1994年春寒料峭的3月,她28岁。

有梦,就有梦的衣裳有

一天我问许茗,你最怕什么?她说:设计思路短路。这比什么都能让她绝望。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要给那库存有限的大脑输送给养。

许茗的积蓄从服装设计费中来,又回到设计中去。她常常自费旅游,大半个中国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她一边倘佯在名山大川的秀色美景中,一边收集、临摹、采购一切会给她的设计带来启迪的东西。

1994年9月下旬,许茗独身闯进西藏,这个充满着神秘佛教文化气息的地方,辉煌、厚重,令她激动和发疯。这种感觉是她在故宫、颐和园、博物馆里所找不到的。她惊叹:没有进过任何美术学院学习的藏人竟能画出那么让她崇拜的“唐卡”(印有佛祖形象的一种画片)。

西藏之行,险象环生。许茗先是丢了钱包,在藏人的小旅店里等父母的寄款。后来一到拉萨,就高烧不退,连续打了10天的青霉毒。第11天总算遏制住了可能诱发其它病变而丧命的肺水肿。死神悄悄退了。她清醒过来的第一意识是:最可宝贵的不是什么金钱、权势、世俗得失和儿女情长,而是生命,活着就是最好的意义。

她对事业更加呕心沥血,从不允许自己出现细节上的差错。她的代表作“白桦树”中所需要的特殊面料在市场上买不到,为了找到替代材料,她开始一次次地实验、失败,再实验;为了得到一种她需要的颜色,她把家里的洗衣机、洗脸盆、洗衣盆,大铝锅,都弄成了五颜六色的染缸。地板成了调色板……

许多女孩子都将服装设计师看作是一个令人羡慕的风光职业。可是,她们怎么知道,从头到脚到配饰,稍有一点疏忽,设计出的作品就会完全走样。而每接一个任务,都是有时间性的,并且不论是十30℃,还是-30℃,是黎明,还是午夜,她都要奔波往返于帽厂、鞋厂和生产车间。经常是为了几粒扣子,她跑遍哈尔滨的大街小巷和批发市场;为了一尺布料,她甚至要乘火车跑到北京把它选回来。有时,设计出的成果制作出来后一看,稍有一点不满意就要毁样,这其中就要包含了不知多少工人的怨言:为了那几件稀奇古怪,人家见都没见过的服饰,却要加班熬夜地赶制。就是给再多的钱,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干的。

有的时候,许茗急得恨不能跪下来,哭着求工人们。她发自内心地喊:帮帮我吧!这是她感到最艰难的时候。

但当许茗的作品在舞台上隆重地推出时,工人们和她一样地兴奋、激动。大家不停地指着、喊着,这个是我做的,那个是我做的。有的工人年已半百,高兴的脸上表情竟像个孩子。许茗一直称他们为“师”,心里一直感谢这温柔的支撑。

体味着创造的乐趣和生活的美感,走出事业低谷和情感创伤的许茗,感到自己是那么充实、乐观,她正投放到1996年世冬会大型综合文艺晚会服装的总体构想与设计上去。

T型台上,有她五彩斑斓的梦想;梦想的载体是一个柔弱的但永不言败的女子。

(薛刚、叶明海摘自《深圳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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