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丐帮”

罗吉祥

笔者素喜在繁茂的报刊之林里走马观花，去年因手痒痒撷得几束，略为搭配，竟发现是活脱脱的“黑色幽默”佳作。

其一：作曲家王西麟因不能写（许是不愿——笔者以小人之心度之）流行歌曲而遭北京歌舞团解聘（《今晚报》93.7.13）。与此对比鲜明的是《毛主席诞辰一百周年五单位竞相“争”古月》的热闹劲，该文并称“应邀来菏泽举行赈灾演出”的古月“在偌大的体育场里向受灾之后的二万多菏泽人民频频招手致意，操着主席那浓重的湖南口音向菏泽灾民亲切问候演出”（《西南经济日报》93.10.16）。其实，古月、杭天琪、蔡国庆、李金斗等15颗星在当年5月份就已跟菏泽市的任永需等3位个体业主签订了两场演出合同，并一次性预支到了“税后”演出费27.6万元，腰包可谓鼓矣！但面对“上百幅反映实情的照片和众多反映实情的报纸”，甚至一位记者请他们捐点钱，却谁都不拔一毛。古月还振振有词：“不可沽名学霸王”，“我相信菏泽人民还是有能力战胜这场灾害的”（《北京青年报》93.9.14）。真叫唱对了，“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可为何要扛着“赈灾义演”的贞节牌坊蛊惑灾民？其二：北京电影学院剧作教师丁牧因为自己“三个娱乐片创作剧本分别被全国三个正式故事片厂的文学部或艺术室通过”却因这些厂“没有钱拍”而被搁置甚至退稿，在《文艺报》（93.8.14）上公开撰文“乞讨公众”对他“本人以及类似的文化人的关注，同情和实实在在的物质援助”与“对民族文化事业的危机感和责任心”，“乞讨一个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同样富裕的社会”。与此反差强烈的是“93深圳（中国）首届优秀文稿竞价活动”虽要在当年10月28日才开槌，“影星刘晓庆的一部自传体作品《从中国影后到亿万富翁》竞价已被某些出版商炒到千字3500元人民币，而实际上刘晓庆至少在一个月前还未动笔”（《贵州日报》93.10.9）。真令人茅塞难开：既未动笔，何知“优秀”？且竞价创下中国稿酬最高纪录？

其三：中央芭蕾舞团400号人每年只得到国家拨款90万元，处于极端困境，其法律顾问为此起草了一份“法律意向书”，指出“有国际水平的中央芭蕾舞团等高雅文化艺术团体从来未在我国重要电视节目中获得应有的一席之地，由于大多数人对这些团体的艺术成果一无所知，从而使她们正在成为被人们遗忘而将枯萎的花朵”。以致“低俗文艺严重泛滥，高雅文艺难以生存”。并愤怒不安地强调“这也是腐败现象之一”（《天津日报》93.9.4）。与此有别天壤的是港台歌星频频来大陆举办演出，出场费高达几十上百万元甚至190万元（但谁也未交分文个人所得税），有的星还在人民大会堂大放光芒！这些巨款主要来自大陆企业的钱袋，有的企业为某场演唱会一出手就是几百上千万元（《长江经济导报》93.9.21）。而据著名作曲家徐沛东说，国家也是港台及大陆演员巨额出场费的“冤大头”（《今晚报》93.9.28）。企业和国家的钱袋里装的是什么？职工和人民的血汗！

其四：据文化部提供的统计数字，1992年全国2565个公共图书馆仅购图书740万册，其中341家图书馆全年没有购进一本新书。同年全国人均购书费仅8.5分（《文汇读书周报》93.10.2）。与此大为相悖的是同年全国集团消费仅公款吃喝旅游就超过1000亿元（《读者》93.7），按我国11.5亿人口计算，每人可摊86.96元，是年人均购书费的1000多倍；同期全国居民的人均消费为932元，系人均购书费的10000多倍！真乃“风声雨声没有读书声”也。

稍加留意，即可发现上述四则“黑色幽默”均“心有灵犀一点通”——雪中吝送炭，锦上豪添花。可稍一想又纳闷：这究竟是为什么？再细想方明白：王西麟虽是出于良知拒不媚俗，但不能替单位赚钱而被解聘理所当然；而古月长得像一代伟人，能藉伟人效应助人助己弄个名利双收皆大欢喜，被“争”乃人之常情；丁牧的剧本虽有艺术性却经不起“炒”，公开乞讨活该；刘晓庆的传记虽未动笔，明眼人却一看便知能“炒”得金银满堂繁花似锦，当然要出高价。中央芭蕾舞团系阳春白雪扛不住被铜臭严重污染的社会风气折腾，哪个企业会当“傻冒”费钱不讨好？各路“星”宿纵属下里巴人亦“是我今生至爱”，理当慷慨解囊；花钱购书读书，那是迂腐穷酸们的事，精明人谁会揣着书“下海”扑腾，累不累？有了钱也得先买电器穿名牌造坟墓装电话饰房子养婊子玩大派……而握着公款“潇洒走一回”吃一回喝一回的，谁都会“谢谢你的爱”。

但是，再往深里想便心颤了：因为一个缺少有良知的艺术家而只有没灵魂的演员的国家是不幸的；一种坚持“为名人服务，为拜金主义服务”的“二为”方向的文艺是速朽的；一个没人欣赏和支持严肃高雅艺术而只有成堆的歌迷簇拥着成堆的歌星把低俗“文艺”繁荣得铺天盖地的社会是病态的；一个购书费不到消费额万分之一的民族是可悲的。所以顿消了“黑色幽默”的雅兴，决定等额选举丁牧同志为帮主，成立“丐帮”，跟他一道大声乞讨：

“乞讨公众对民族文化事业的危机感和责任心”与“一个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同样富裕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