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界先锋
1994-08-24欧建平
欧建平
中国最早学习了欧美舞蹈并在宫廷范围中加以传播的先驱,是晚清一品官裕庚之次女裕容龄。裕容龄自幼喜爱跳舞,1902年她随出使法国的父亲前往巴黎,入境随俗,无视传统礼教,投师正在那里教授“自由舞”的依莎多拉·邓肯。邓肯那返璞归真、崇尚自然的生活态度和艺术风格极大地影响了裕容龄,使她公然违背父母之命,身披白纱长裙,裸露半个臂膀像邓肯那样赤脚而舞。后来,她又进入巴黎国立歌剧院学习芭蕾舞,并登台表演了《希腊舞》和《玫瑰与蝴蝶》。4年之后,她随父回国,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成为御前女官。于是,她一面潜心学习中国民间舞蹈,一面创作并在宫中表演自己的舞蹈,其中包括中国风格的《荷花仙子舞》《菩萨舞》《如意舞》,以及欧洲情调的《西班牙舞》等等。当时,慈禧太后正在推行新政,对裕容龄的舞蹈也非常欣赏。
对于中国剧场舞蹈贡献最大的应该算我们的两大国宝——“男吴女戴”。而这两位都是留洋归来的。
身为中国剧场舞蹈鼻祖的吴晓邦先生,在本世纪的20年代末至30年代中曾3次东渡扶桑,先后学习过西洋芭蕾舞和德国现代舞,并将这两种舞蹈的精华(尤其是后者的“自然法则”和“舞情舞律”等基本原理和方法)带回了中国。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毅然走出了个人的狭小天地,以爱国主义精神为心理前提,以现代舞直面现实的原则为创作动力,创作并表演了一大批为抗日战争推波助澜的舞蹈佳作。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义勇军进行曲》《打杀汉奸》《大刀舞》《游击队员之歌》等等。解放战争期间,他又创作了《饥火》《丑表功》《进军舞》等表现民众苦难、鞭笞汉奸丑行、为人民子弟兵鼓舞士气的舞蹈,被誉为“踏着时代脉搏而舞的舞蹈家”。从中外舞蹈交流史的角度来看,他是在国难当头的特定环境下,对德国现代舞的创作原则进行了创造性的发展,并对德国民族性格中压抑为主的基调进行了必要的突破。
戴爱莲出生于西印度群岛特立尼达的一个华裔家庭。她12岁进了当地白人办的舞蹈班,14岁赴伦敦,从师数名芭蕾舞名家及德国现代舞大师学舞。抗日战争爆发后,戴爱莲在宋庆龄的安排下回到了祖国,她用舞蹈作刀枪,积极投入到抗日救亡的斗争中去。1941年,她与吴晓邦盛捷夫妇携手,共同在重庆举行了舞蹈专场演出。他们的精彩舞蹈为沉闷的山城带去了一股强劲的新风,被报界誉为“新舞蹈的先锋”。到新中国建立之前,戴爱莲创作了大量充满爱国激情的佳作,其中以《前进》《东江》《游击队的故事》《思乡曲》《卖》《空袭》《朱大嫂送鸡蛋》影响最大。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有李伯钊、赵德贤、胡蓉蓉诸人。
李伯钊早年曾在苏联学习过芭蕾舞的基本训练和苏联的民族舞蹈。邓肯的《国际歌》等充满革命激情的歌舞使她颇感兴趣并大受启发,这为她日后回到苏区编创、表演大量中国革命歌舞,并成为公认的“三大赤色跳舞明星”之一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她的巨大贡献是用革命歌舞活跃了苏区军民的精神生活,鼓舞了他们奋勇杀敌的士气。她的代表作有《乌克兰舞》《俄罗斯舞》《海军舞》《国际歌舞》等等。
朝鲜族舞蹈家赵德贤1938年来到哈尔滨,在俄国人办的芭蕾舞研究所学习。次年,他考入哈尔滨交响乐团的芭蕾舞团,参加演出了不少芭蕾舞剧和东欧民间舞,并很快晋升为独舞和主要演员,先后主演了芭蕾舞剧《天鹅湖》《葛蓓莉娅》和《伊戈尔王子》。确切地说,他是第一个在由外国人主持的芭蕾舞团中出任主要演员的中国人。其实,聪明的赵德贤先生早在作演员时,就开始注意创作自己的舞蹈,这为他在1947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从事部队题材的创作奠定了基础。
胡蓉蓉曾以在电影《压岁钱》中那段令人叫绝的踢踏舞而一跃成为30年代闻名全国的天才影星。她5岁那年进入上海的索考尔斯基芭蕾舞学校,还专门学习过现代舞、西班牙舞和踢踏舞。这一切均为她在新中国建立之后,编导中华民族的芭蕾舞剧《白毛女》和《雷雨》确立了成功的基础。
总之,各种外国舞蹈通过不同的渠道进入中国后,由于它们来自不同的地域和国家,不同的风土人情和意识形态,颇有些新鲜感,因此,中国人对此大有饥不择食的劲头。结果必定有积极的和消极的两个方面。
在积极的方面,舞蹈成了爱国知识分子们摘掉“东亚病夫”帽子的重要手段。不少有识之士有意识地将舞蹈当作提高国人身体素质、振奋国人精神风貌的手段。在表演性舞蹈方面,也有几位中国舞蹈家吸收了外来的表现方法,终身奋斗,竭力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芭蕾舞和现代舞来。
在消极的一方面,主要表现在舞蹈的过分商品化。仅以30年代的上海为例,各种规模和档次的舞厅就激增到100多个。老板们为了满足外国冒险家寻求刺激的需要,雇佣了大量年轻美貌的少女,不仅作为伴舞,而且还表演“大腿舞”和“脱衣舞”。这种消极的娱乐方式引起了国内舆论的强烈批评,但直到新中国建立才彻底遏止。
综上所述,无论是外国舞蹈家率团来华进行的公演,还是中国舞蹈家留洋后带回来的外国舞蹈,或是中国舞蹈家在中国的土地上从师外国专家学到了高超舞技,在整个旧中国,只能是过眼烟云转瞬即逝成不了大的气候。真正大规模地引进、学习、研究和把握西方舞蹈的精华,达到“洋为中用”的目的,只能是新中国建立之后的事情。尽管在学习和接受外来文化的过程中,总难免会出现一些怀疑、动摇、困惑甚至于停滞,但也正是这些挫折和进步,使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对外开放,既是富民兴邦的最佳途径,更是一个身心健康的民族应有的心态和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