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家教

1993年7月的一天，神龙乡卫生院一片繁忙，几位医生正在抢救一个奄奄一息的12岁女孩。女孩的母亲哭得呼天喊地，女孩的父亲木然地盯着女儿张玉梅，一大群围观的人在听知情人诉说着这场悲剧。

悲剧的导演是女孩的父母。父亲张有山是乡里的干部，文化不高，性情暴躁，母亲崔兰芬高中未毕业就回乡务农。张玉梅从小就受到父母特别的“家教”。有一次，刚6岁的小玉梅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就和同院的伙伴玩起来，中午回家的张有山看见鸡在吃簸箕里的蚕，像提小鸡似的把玉梅提到家里就打，打断了好几条桑树枝，坐在椅子上的崔兰芬却说：“要是当年我父母也这样教育我，我不至于上不下来高中。”小玉梅臀部、腿上被打得血迹条条，还被罚跪了一个小时，后来几天行走不便。在这样的家教下，玉梅纯真可爱的笑脸不见了，很少听她说一句话，走路都怕伤了蚂蚁，一个人常常呆呆地一坐就是半天。张有山常对人夸张玉梅做事踏实，兴奋地说自己如何教育孩子。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变成一个“老太婆”，这就是张有山教育的“功劳”。

张有山真是想让女儿把学习搞好。玉梅7岁入学，每天放学后，父母什么也不让她做，就让她写作业，除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家里还另有规定。张有山天天检查玉梅的作业，一有错就咬牙切齿地骂“不中用”。偶尔休息，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又跳又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除了星期六晚上，平时玉梅不能看电视。有次张有山外出，崔兰芬一看电视时什么也不管了，玉梅经不起同学们每天争论动画片的诱惑，偷偷溜到同学家去看，快完时又溜了回来。没几天张有山知道了，给了玉梅两个耳光，并罚她抄课文。脸上印着手指印的玉梅，把一篇课文抄了50遍，到深夜1点多才抄完。就这样，作业分低了教训一顿，考差了用棍子“表示”一下，家里的习题集、各种磁带资料一大堆，张玉梅的成绩却从第1名直往下跌，张有山更是暴跳如雷，硬是把玉梅往书堆里推。张玉梅的思维日渐呆板，胆子极小，下课时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教室里，上课回答问题手脚不知往哪放，结结巴巴不知说些什么。

7月13日早上，张有山对玉梅说：“快去看成绩，哪一科不上80分，拿一根条子回来。”崔兰芬说：“每天中午晒半个小时，不然不知道当农民的滋味。”张玉梅领到通知单时就呆了！语文87分，数学58分！她从来没考过这么差。父母的声音如雷在耳边震响，挨打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不，不能回家！”她恍恍惚惚地走着，一抬头看见山岩上的石洞，暗淡的眼睛微微一亮。她冒险爬进了解放前躲强盗的山洞，以躲避父母、躲避“家教”。

天快黑时，父母开始找她，全院的人都在找她。一个12岁的女孩，在这漆黑的山洞里，山洞的下边是一大片坟墓，每一声轻响都吓得她一声惊叫。“回家，就是挨打、晒太阳也得回家。”但是她刚走到洞口就听到她母亲远远的声音：“考差了还不回家，找回来往死里打……”她的头轰地一声，便瘫坐在地上，想起回家也得往死里打，还不如在山洞里忍着饥饿和恐吓。就这样一个12岁的女孩子在石洞中渡过了5天，5天中她只啃了几个玉米棒子。7月18日早上她迷迷糊糊刚走到洞口就昏倒在地上，被人发现送到卫生院，出现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这就是畸形的爱、畸形的家教的结果。

四川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