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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风的女孩

1993-01-01艾丽斯·斯特巴克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3年1期
关键词:帽子小猫狐狸

艾丽斯·斯特巴克

每年大约到了这个时候,天气转凉,我便想起母亲。她总是最先指出秋天的迹象:邻居壁炉把缕缕轻烟送上晚空;麻雀吱吱叫声突然转凄切;淡而微的晨曦。

秋天里我们可以从大自然学到很多东西,于是她就编出一个故事,在她的童话里,会说话的动物总是解释变化不仅是终结,也是开始。

“你一定要记住”,聪明的狐狸说,“在秋天枯萎了的叶子,春天会再生。”

平衡与抗衡,和谐与不和谐,丧失与再生,母亲的故事,以及她一生,似乎都是以这些为主题。

我还记得这件事:我七岁那年,母亲四十岁生日那天晚上,她带我到外面去站在月下,月色皎洁,照亮了花园每个角落。“用这个瞧,”母亲把望远镜递给我说,“你看到那泛红的部分吗?那是宁静海。偏在一边的蓝影呢?那是风暴洋。”然后她说了些人一生中必须学会怎样横渡这两处海洋的话。

老实说,我既没有看到海也没看到洋,我用望远镜看月亮时,心满意足得眼花缭乱,只见到母亲的脸在蓝黑夜空里隐约群星之间环绕着我游来游去。

我这时站在自己的花园里,傍晚的空气清凉,山核桃香气扑鼻,我想起了这件事。远处的天空衬托着疏落有致的树枝,我看着明月在树枝间时隐时现,忽然想到狐狸可能会说什么话,不由得会心微笑。

我不觉又堕入了昔日的回忆,想起母亲种种愉快的,有时更是滑稽可笑的往事。就像那次她让我在偏僻道路上驾驶家里的车去杂货店,当时我十一岁,结果,人和车都到了邻居的玉米田里。

想起那天的情景我不禁哈哈大笑。我很久没有想起母亲的旧事了,这情景帮助我把有关母亲的其他记忆都迎回来。回忆的门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容貌,她所说的话,以及我望着她听她说话时的感受,都纷纷拥到我的脑际来。

母亲爱风。我小时候她常常对我朗诵这首诗:

谁看见过风?

你没有我也没有,

可是树低头时,

正是风过处。

她有一次告诉我,她小时候走路上教堂,帽子给风吹起,落在陡峭小山脚下。那是她最好的帽子,是深蓝色的草帽,她生怕丢了帽子会挨骂,便从灌丛中爬下山去,她捡回了帽子,还捡到一只遭人遗弃了的小猫。那小猫后来成为她心爱的宠物。她替它取名清风,因为它像和风那样轻柔。

家庭相簿里有一张他们的旧照片,母亲当时大概十岁,抱着一只想从她怀里挣脱的小灰猫,风把她长长黑发吹散,几缕发丝指着眼睛。这爱风的女孩在微笑——也许因为感受到微风轻拂她的脸。

母亲告诉我她小时候很喜欢狗,可是家里不许她养。于是她假想养了一只叫莫雷的花斑中型猎犬,每晚上床之前都到后门去把它叫回屋里。

通常母亲讲到这里便开始一边说一边做给我看。我甚至到现在仍能想象那情景:母亲突然变回一个穿长睡袍的女孩,黑辫子垂到腰际,寒夜里站在门口,呵气成云,喊道:“莫雷,莫雷,回来,莫雷。”

想到了母亲小时候的那个样子,我就会微笑,只有这样才能使我想到她而不至于感到哀伤和失去慈母之痛。其他景象跟着飞掠过去:我听到突如其来的风笛声从港口对面传来,立刻瞥到亭亭玉立的她在苏格兰,对着镜子练习苏格兰舞。我用她的茶匙搅和茶,突地记起她每晚都会把银餐具递给我布置餐桌。“是的”,我心想,“我终于可以在这个没有了她的世界上开始学习如何自处了。”

于是,有天晚上,我坐在地板上,拿着母亲的手提包,那是她去世那天我从医院带回来的,却始终不敢打开它。

里面除了口红,钱包和她孙子的照片外,我还发现一张折叠的纸,上面她抄录了田园派作家温铎·贝雷(Wendell Berry)的一段话:

“在大树林里,你独自步入一个新地方时,除了好奇与兴奋,总会有一点恼人的畏惧。这是自古以来人类就有的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也是你与你行将进入的原野的初遇之情。”

正是那聪明的狐狸会讲的那种话,它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仍能给我教诲。

我下楼去,开了厨房门。突然一阵微风吹进来。“你已经六年没有吹风了”,我想。然后我不自觉地随口诵出:

谁看见过风?

你没有我也没有,

可是树低头时,

正是风过处。

(胡愈越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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