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心

黄锦萍

写一句话容易，体味一句话难。做事做人都一样，刻骨了才能铭心，铭心了才至死不忘。我想说的是女人奏过生命的三个乐章:恋爱，结婚，生子后，再来重新审视爱的内涵，你会觉得“铭心”两个字实在深刻至极，横看也亲切，竖看也明理。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储藏着一张爱情图，一个寻找理想情侣的独特的潜意识指南。这张图不太好画，有人画十年，有人画了一生。好画的图毕竟简单，简单的图一目了然，留着七彩的颜料不用，等到你懂得怎样上彩，便茫茫然不知所措。其实，爱情图百般错综，而通道就在脚下，你顺着这个轨迹找呀找呀，最终找到了那一扇门。见到这扇期盼的门你千万别掉头走开，进门时不妨把钥匙忘在窗台，窗下熙熙攘攘，一切都与你无关，有关的是你将面对的有缘之人，一个让你刻骨铭心的人。

刻骨是两颗心遇上了便迫不及待地相撞，并且很快有了混沌的回音，那回音来自心灵深处，不喊出来不足以表达情怀。相撞时铺天盖地，忘记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用彻底失败的心情，去体验什么是生命的运动，什么是情不自禁的男人和女人。这种原始的交融填补了昔日的荒芜，让人回忆时满面红光，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刀砍不断，手接不完，雨季将整个大地弥漫，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便怎么也忘不掉湿淋淋的土壤，最能促使万物生长。

刻骨之后再来注视你所倾心的人，竟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曾经如胶似膝的就是他吗?对着他说今天没有太阳你就是太阳的，还是你最初的信仰吗?你这样多次寻问自己，便觉得这种陌生感实在难得，然后死心踏地地等他来，以验证你的魅力。这样反复地为他做许多事，走到街上，就有了世上你最幸福的感觉，仿佛别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词典里把这种刻记在心灵深处的感受叫作“刻骨铭心”，铭心之后世上出现没有缺点的人，那是恋人的眼睛。爱一个人的缺点一定比爱一个人的优点更加动情，爱他带响的气息，打嗝的声音，甚至爱他正在滋生的白发，和深厚的家乡口音，那一种宽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有过铭心体验之人，才算真正到世间来过。若要问我铭心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告诉你，它不圆不扁，不旧不新，不偏不离，不远不近。这不是猜谜，摊开你心中的爱情图，把路认清了，把眼瞄准了，看到闪光之处，全身心扑上去，并且投入了，便刻骨难忘了，便算铭心过了。

(陈铯荣、李洪摘自1993年7月12日《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