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疗效
1992-12-29王立道
人有了病,十有八九都去求医,吃药,打针,不惜一切代价。也有提倡精神疗法的,诸如“清心”、“舒怀”,凡事想开些,听天由命,往往也能驱逐病魔。
精神和肉体,原是一个统一的东西,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生理上患了病,精神上便爽快不了,精神不振,病毒更容易乘虚而入。
这是常识。人患了绝症,决不会去找哲学家治疗。
但是我却发现一种“秘方”——编辑也能治病,而且治的是绝症。
我在青海人民出版社任编辑期间,遇见两个这样的病例。一位是《马步芳统治青海四十年》的作者陈秉渊。陈先生把他的书稿交到出版社的时候已经年近古稀。书稿尚在排印中,他忽然患了重病,这部书是曹玉祯编的,他得知陈先生病危通知下来了,非常着急,便赶紧催促印刷厂尽快装订两册,希望陈先生能在生前看一眼他的著作,书到医院病床边,陈先生恍惚中认出自己心血的结晶,精神一振,不久就病愈了。我又见他到省政协上班,数年后才寿归天年。
另一位是西北师范学院的教授常校珍,他写了一部《劝学新篇》,我是这部书的责任编辑,可是我还未见过这位先生,他从事教育研究,他的著述引经据典学富五车,据我猜测,他总有六七十岁了。我接到书稿不得不查经觅典,生怕发生错误有损教授尊严。不料,编辑的中途接到著者恶讯:他患了癌症,他说医生只给他不到半年的时间,如果书在半年以后出版。他就见不到了,信写得凄凄惨慘,我含泪卒读。于是,我只好草草收兵,二审、三审也以十分同情的心境尽速审毕付梓。我虽然知道印刷周期一般都在三个月以上,但我却写信告诉他近在目前,此书也是提前印制的。我一接到样书就寄出了,书上了路,我才作最后一次的校阅。
1981年冬,我到兰州参加西北写作学会首次年会。在兰州饭店一住下就赶紧给常先生打电话,我真怕没人接。两个小时后,他就赶到饭店来了,见了面我才知道,他不过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把他住院时的医生也约来了,让医生亲自证明他的患者是出版社洽好的。据医生说,常先生患了胃癌,而且到了后期,术后至多能活半年,医生还描述了患者看到《劝学新篇》样书时一跃而起的情景,不论医生怎样劝阻,患者仍是坐在病床上一气把十几万字的书读完了。现在一年过去了,医生再作检查,患者身上的癌细胞不仅没有扩散,而且彻底消失了。常先生神采奕奕,说他正在写另一部有关教育学的书。
我没有读过《吉尼斯大全》,不知道它是否收集过这类事情。我讲的两个故事既真实又平凡,乍听起来也许觉得既荒诞又奇妙,而其中的奥秘,却值得研究。
十年前,在一个县医院里,一个更奇妙的现象在我熟识的一位青年身上发生了。他不过三十来岁,身体壮实如牛。他因咽部不适住进医院,几经检查没能确诊病情。有的医生说,他患了慢性咽炎。他从重重疑虑中解放出来,每应付完查床之后就到球场参加业余篮球赛。不久,又有一位医生否认了咽炎的诊断。禁止他再作激烈的运动,他复人疑团,连起床的劲头也没有了。后来确诊为食道癌。两位医生一致宣布是咽炎,他又参加了一场球赛,并且要求出院。不料确诊癌症的消息走漏了,这青年的精神一夜之间垮了下来,不到一个月就一命呜呼。
由此看来,医生和神父各有妙用。白求恩的手术刀可以切除千百人的痛苦,有时,连神父娓娓动听的说教也能消除不少人的烦恼,异途同归,人类的健康要靠各种方法维持,疾病不可能一刀切除,心理疗法往往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同的是,医疗多借助于外力,精神治疗主要靠自己。
(王立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小说家兼散文家,曾长期从事新闻出版工作,现任青海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沙沱情暖》《南园风情录》和散文集《霜后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