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茶话”
1991-07-15英婴
英 婴
先有《解忧集》,续有《清风集》,茶酒两端,跻入“文化”之列,意义便有些不寻常了。
但集中的文章,仍是从寻常处落笔:一桩品茗趣事;一段人生经历;或自典册中钞蕞隽语、钩稽故实;甚而作上一篇“茶诔”,酒文化与茶文化中熏陶出来的文化人,“命题作文”之下异趣纷陈,给予读者的,也是如香茗一般的回甘余味。
记得朱竹坨《茶烟阁体物集》中《扫花游·试茶》一阕中的几句:“焙香气。袅一缕午烟,人静门闭。”“清话能有几。任旧友相寻,素瓷频递。闷怀尽矣。”这里似道出饮茶的两般境界。其一,雷震春山,谷雨初晴,独处于清室,嫩芽新试。以止水之心,而舌头知味,鼻观通神,是为自得其乐。其二,知己二三,活火新泉,剧谈半日,畅叙款曲,此则阖座怡颜。这是文人的雅趣。自然还有茶馆茶楼等处大众的茶文化。也不妨商人、政客参与其间,以成众生百态,世象万千的一幅社会风情图。
这是生活的艺术化。
大约只有中国人最善于将生活艺术化吧,吃饭,饮酒,品茗,房中术,乃至最不堪的厕上之事,也因文人们弄出些“三上”之类的佳话,而使之与书香结缘,变得雅起来。当然这艺术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但既然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也就不必以雅俗论高下。
宗璞在《风庐茶事》中写道:“饮茶要谛应在那只限一杯的‘品,从咂摸滋味中蔓延出一种气氛。成为‘文化,成为‘道,都少不了气氛,少不了一种捕捉不着的东西,而那捕捉不着,又是从实际中来的。”品茶,也是品生活。有了这一个“品”字,生活就有了味。甜也罢,苦也罢,人生的酸辛,就从这“寻常茶话”中透现出来。
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巴蜀之行。匆匆来去,在锦官城中竟未及一“泡”茶馆。不过走访了几位友人,在小小居室之中,已感到了川中固有的茶馆气氛,即一种不紧不慢,悠游自如的闲适之情。也许这与“现代化”不尽同调,但不少的文化,正于悠闲中孕育出,这也是实情。
我本一介俗士,向不知茶,曾拿了上好的黄山毛峰煮茶叶蛋,被友人笑骂作“煮鹤焚琴”。但在这一册《清风集》中,竟也得遇不解茶的周瘦鸥先生。这在茶文化的国度中,可谓空谷足音了。不过如同周老先生一样,我虽不知茶,对此一缕清风,一片清兴,却是愿意陶然其中的。
(《清风集》,袁鹰主编,中外文化出版公司一九九○年十二月第一版,4.5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