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风景线

“国宝”演国宝

我本是到西影厂采访大名鼎鼎的吴头儿（吴天明），他却尽谈《秦俑》。于是按照他的指点，我来到《秦俑》摄制组。

老远就看见张艺谋——活脱一个秦俑正在摄影机前忙乎。几年前，陈凯歌就叫张艺谋“秦国人”。今儿个，居然应验，真的演上秦俑了。这《秦俑》挺怪诞：既有秦代的事，又有30年代和现代的事，既是爱情片，又是动作片。说的是秦始皇在一次驯马中，遇到刺客，结果为秦俑所救。于是，秦俑受到秦始皇宠幸。但是不久，这秦俑和秦始皇的五百童女中的一童女（由巩俐饰）相爱。事败露后，童女遭杀害，秦俑也被放逐。到了20世纪30年代，这童女转世成了一名演员，在临潼又和秦俑不期而遇，同时，一个盗墓集团也以拍电影为名来到临潼……故事虽然奇巧丛生，拍得却很认真。香港嘉民娱乐公司总监制韩培珠女士解释为什么单请张艺谋来主演《秦俑》时说：“我这是请‘国宝演国宝。秦俑是国宝，张艺谋也是‘国宝。再说，张艺谋生在临潼，是地道的秦国人呀。”

今天拍的这场戏是：秦俑到了30年代的某城市，被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惊蒙了。在一辆辆汽车前他左冲右突，结果把街上的交通弄得一塌糊涂。只见张艺谋随着导演一声声的“开拍”口令，一遍又一遍地在汽车前左躲右闪。笨重的秦俑战袍，肥厚的船头靴，再加上长长的大腰刀，使张艺谋动作显得笨头笨脚，滑稽可笑。围观的群众开心极了。

听介绍，一次拍摄古战场千人厮杀的大场面，战车奔驰，战马嘶鸣，敌对的士兵混战在一起，刀枪剑戟闪烁寒光，一天下来，人马皆筋疲力竭，饰演士兵的群众演员们都想尽早回家。导演程晓东急得火烧火燎，生怕再拖一天。这时，张艺谋拍拍身上的战袍，手里摇了摇旌旗，又走到了群众演员的位置上，专注地等着导演那一声“开拍”的口令。暮色降临，大场面总算拍完了，群众演员都走了。脱下的几千件服装、道具要归整、搬运、装库。张艺谋又来了，他不声不响地帮助管理服装的同志一捆捆把服装道具运上车。

12月的高寒地，冷风刺骨，在大街上乱跑乱窜、惊慌失措的秦俑已是热汗微微……我有事离开，不料下午就传来消息：张艺谋在拍摄时被道具车撞伤，左脚骨裂！我大吃一惊，匆忙走去探望。

张艺谋的左腿被白白的石膏箍得又粗又长，一动不能动。“这下更笨了”，他笑笑，“当时的戏是要我在许多汽车中躲闪，有辆汽车在我身后停住，前面又有一辆汽车朝我冲来，然后在我面前刹住。但这些道具车都是30年代的老掉牙的老爷车，极不听使唤。虽然司机已死死地踩住车闸，但汽车还是直直地朝我撞来，结果把左脚撞伤了。”

据说，看到张艺谋倒下，周围的工作人员惊得“呼拉”全冲张艺谋跑去了，围观的几千名群众也要蜂拥而上。制片主任急坏了，一边组织人拦群众一边安排车去医院。扮演司机的演员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以后一提这事，张艺谋总强调司机没责任，”旁边的人小声儿说。

大家急，张艺谋本人倒挺坦然，只是谈谈地说：“谁也不免有点意外。”躺在病床上，依然用他那极平实的语言和来客侃电影、说事儿，说到得意处，依然双眼发光，朗声而笑。唯使他遗憾的是，至少一个多月不能拍片了，不过，他也难得清静，他的房间依然高朋满座。张艺谋一时兴起，让来客在他那条病腿上签名，没多久，那条又粗又长的石膏腿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名字了。

提起出演《秦俑》的事，张艺谋说：“搞娱乐片也挺好。无论是艺术片，还是娱乐片，并没有高低之分，最重要的是把片子拍好。我希望自己能把这角色演得好看。”张艺谋也坦率而调侃地承认，这部香港和中国合拍公司联合摄制的影片报酬给得多，而且是港币。

当然，谁都会同意这个说法：若为了艺术，粉身碎骨他老谋子也干；若光为了钱，他才不会去牺牲自己的一条腿呢！

（摄影：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