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女的恩恩怨怨

王静

一

1985年，李兴玲揣着一个18岁少女对未来美好的梦想，步履坦然地跨进了遵义地区中心师范学校。对这个来自山区农村，很少出过远门的姑娘来说，眼前的世界是那么新鲜。美丽的校园使她陶醉。那张张崭新的面庞等待她去了解……是啊，她对世界了解太少，她要抓住从面前飘过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知识、友爱，许多许多。她表现积极进步，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推选她当了班干部。

可渐渐地，李兴玲发生了另外的变化。街上那些梳着新潮发型，穿着时髦服装，洒着高级香水，花枝招展地出入于酒吧舞厅的妙龄女郎，对李兴玲的诱惑太大了，她羡慕这些同龄人，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白净的鸭蛋脸，高鼻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那苗条的身材，哪点比城市姑娘差？如果在穿着打扮上讲究些，不就超群脱俗了吗？不久，李兴玲的穿着便开始表现出不同于他人的新追求，并且得到了自己所希望的东西——回头率。正当她为自己的成功而得意时，她也在为经济危机而苦恼。起初，她精打细算，向家里多要点钱，还能应付，但没过多久，大量的开销把她推到了山穷水尽之地。一个罪恶的念头从她头脑中闪过：偷。不久前，她们寝室的黄雁偷了别人的10元钱，贼的名声已经臭出去了。李兴玲想，只要手脚做得巧，不会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也有黄雁这块挡箭牌。于是，她带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心情，默默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一天，同班同学都到东风小学见习去了，只有李兴玲和同舍的邹启荣因故未去。邹呆了一会觉得无聊便甩门出去了。当李兴玲抬头发现邹的钥匙时，她的心紧张地跳起来。然而，对金钱的渴望使她迅速控制住紧张的心情和发抖的双手，急忙拿起桌上的钥匙，打开邹启荣的箱子，取走了里面仅有的8元钱。

初次的成功，增强了李兴玲的信心。两天后，她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隔壁房间张琳的钥匙，乘无人之机，取走了张琳的31元钱和40多斤全国通用粮票。

她盗走了邹启荣39斤粮票。

她又盗走了张琳30元钱。

不到两个月时间里发生的4起盗窃案，扰乱了这两个女生寝室同学的正常生活。经校保卫科调查，确定为“内盗”。两室的同学得知这一消息，一边诅咒可耻的盗贼，一边猜测谁是作案人。为了开脱自己，李兴玲公开把矛头指向黄雁，一时间，黄雁成了被怀疑的第一目标。

然而，有一个人例外。

二

那就是与李兴玲同班同舍的姑娘陈昌芬。

记得刚进校时，李兴玲和陈昌芬关系融洽，如同姐妹。可是不久，心眼颇多的陈昌芬敏感地发现，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对好友李兴玲抱有一种奇特的好感，而自己则常遭冷落，这都是因为李兴玲长得漂亮，而自己相貌平平。其实，陈昌芬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奋斗和刻苦钻研在其他方面超过别人，赢得别人对自己的尊重。然而，狭隘的意识包围了她：“哼，看她那副得意劲儿，我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当她的陪衬而已。”渐渐地，昔日的好友变成了对立的仇敌。

盗窃案发生后，陈昌芬首先怀疑的就是李兴玲。长期以来，陈昌芬一直带着一种敌对情绪注视着李兴玲的一举一动。她曾暗暗为李兴玲算过帐，发现她多出一笔钱来。从作案时间看，清晨早锻炼时可能性最大，而宿舍里只有李兴玲不去早锻炼。加之案发后李兴玲的表现反常，更使陈昌芬产生了怀疑。

李兴玲表面镇静，内心却虚得很。每当同学们讨论盗窃案，痛骂窃贼时，她便如芒刺在身，坐立不安。而她最不能忍受的还是陈昌芬冷漠的眼光和含沙射影的话语。为摆脱窘境，她开始主动去接近陈昌芬，甚至不惜降低自己来讨好她。这样一来，陈昌芬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她心想：“老天有眼，这个贼货终于要倒霉了。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面对陈昌芬的这种神情和校保卫科对盗窃案追查的深入，李兴玲感到自己要暴露了。一想到人们当着面叫她“贼”，她真有点不寒而栗。“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自首、私了，一定不能让老师同学知道，不能让家人知道。”她想。 决心下定之后，李兴玲找到邹启荣承认了错误，并退还了钱和粮票，同时恳请邹为她保密。接着，她又去校保卫科自首。6月26日，李兴玲又向张琳认错赔礼，她对张琳说：“钱我会还你的，假期还一部分，下学期还一部分。我不敢告诉家里，哥哥知道后会一锄头打死我的。”说着，两个人都哭了。张琳答应为李兴玲遮掩此事，李兴玲如释重负，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不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陈昌芬得知李兴玲自首的消息后，在日记中写道：“她终于抬不起头来了，可耻啊，从将军到奴隶，她现在难道不像只被斗败的母鸡吗？我非剥掉她的美人皮不可，叫这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无立足之地。”

6月28日晚，陈昌芬借李兴玲关宿舍门过猛之机大发脾气，挑起事端，大声骂道：“你这个烂强盗，发哪个的脾气？”继而打开宿舍门，站在门边破口大骂。李兴玲见状，赶紧离开了宿舍。陈昌芬更加来劲，吼道：“你有本事就不要跑，像你这种强盗不如死了好。”然后，她向被吵骂声引来的同学讲了李兴玲偷盗之事。

三

当一贯争强好胜的李兴玲得知陈昌芬将她的丑事张扬出去以后，如同坠入地狱一般。她想通过私下认错，求得谅解，重新做人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想到同学们轻蔑的目光和哥哥凶狠的神态，她觉得自己再也没脸活在人世。一种从未有过的自悲感折磨着她，使她痛不欲生。

她想到了死，而且因为痛恨陈昌芬，决心要与她同归于尽。

7月5日清晨，陈昌芬洗完衣服，正站在4楼阳台上拧水，被恶梦缠绕的李兴玲失去了理智，从背后将陈昌芬猛地向下推去，只听“啊”地一声惨叫，陈昌芬摔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声尖叫，李兴玲也从4楼阳台跳了下去……

万幸的是，这两个可怜的少女都没摔死，只是严重瘫痪。作为凶手的李兴玲，不可推卸地将负刑事责任，而被害人陈昌芬难道不应该负一些责任吗？

少女啊，恩恩怨怨将伴随你们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