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孩子,就是爱这世界
1987-11-01孙冕
孙 冕
怎么搞的,这就有了孩子啦?这就要当父亲了?
母亲说:“快为人之父了,学正经点,笔仔不要乱写,小心闯祸惹事。”
妻子说:“整天嬉皮笑脸的,哪象要当父亲的样,讨厌。”
同事说:“连自己都管不了,到时怎么管好孩子?丢三拉四的!”
尽管如此,还是改变不了“要当父亲了”的现实。
妻子回汕头老家待产去了。我在广州一个星期一封信,老问:怎么样了?小母猪几时下崽?(妻子属猪)
要当父亲了?!奇怪。好玩。我时常在空闲下来时独自窃笑。
那天,妻子就要生了,进了汕头保健医院的三角楼,我回到她身边。见她躺在床上呼天抢地的,我过去,拉拉她的手说:“忍着点”。
她瞧都不瞧我一眼,呼拉一下猛地把我的手拨开,喝道:“你走开!”恶狠狠的。她从不这样对我。
“好,我走。”脸上还尽可能地堆着笑容,准是一副可笑的傻样。
忍着点吧,要当父亲了嘛。 我在一旁开导自己。
这时,来了一大群朋友,平常也象我一般疯癫,看见妻子在床上挣扎,倒逗起乐来。
“喂,听说吃了鹅肠生得顺,吃了没有?”
“咦,曙光在前头。”
……
全个妇产院,就妻子这间房热闹。护士过来白了一眼,“喂,这不是墟市!”说着,扭着屁股丢下一句话:没见过这样生孩子的。
我把耳朵贴在产房门上,亲耳听到我那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又亲耳听到护士说:“生了,是个男的。”
从那一秒钟起,我有一个奇异的感受,我不仅仅是个丈夫了。
第一天,孩子还放在保婴室里,没有见上一面,当上父亲的我,第一件事就是要为妻子倒恶物。
妇产科里没有男厕!
我端着痰盂跑到楼下门诊室里找男厕。有两回见到护士看着我偷笑。我感到这笑有文章。果然,我发现所有刚当上父亲的,全都端着痰盂往妇产科的女厕里跑。我当然要步其后尘。
当了父亲,脸皮要厚起来啦。
终于,护士把孩子抱来了。
就这么一点点呀!我双手托着这红脉脉的小东西时,顿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神圣感在我血管里燃烧。哦,我当了父亲啦。
就这么见他一面,听他几声啼哭。我绝对相信,即使把他放在一万个婴儿当中,我决不会认错我的儿子。
第三天夜里,婴儿室传出一阵啼哭声,一长二短的,那么有力、响亮,我告诉妻子,这是咱们的儿子。“不会吧,你听得出来?”妻子不相信。
过一阵,我忍不住了,对护士说,我儿子在哭,请把他抱出来。
“是你儿子?”护士有点怀疑。
“是的。”我绝对肯定。
果然,这一点,我常引为自豪,并更加深化了当了父亲的一种责任感。
自此,我把原来属于我的半边床让给了儿子,当了“厅长”。
儿子十六个月了,会跑会跳的,整天爸爸妈妈的叫着你心痒痒的。
这天,儿子睡着了,我躺在他身旁欣赏他的睡相,他醒过来时,发觉了我,马上闹了起来,一定要我走开。我对他说:“这位子是爸爸的,你要让位了。”
他不容许。他认定这床位是他的。
在儿子眼里,他要的东西就是他的,哪怕整个世界,当父亲的,只要儿子要的,都千万百计给他。
我当了父亲,只要见到与儿子同样大小的小孩都会多望几眼;有一次坐长途汽车,见一位母亲抱着小孩在车门前挤了半天上不了车,我无法按捺了,突然发狂似的大吼一声:
“让抱孩子的先上!”
我当了父亲,只要从电视里见到那些瘦骨如柴、气息奄奄的非洲饥民,准要掉泪。谁是他们的父亲?!
爱儿子吧,就是爱这世界。
爱这世界吧,就是爱自己的儿子。哦,我当了父亲。
(摘自《现代人报》)
(题图: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