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的不全是金子
1987-11-01·N·舍夫佐夫郭应国
〔苏〕·N·舍夫佐夫 郭应国
我和妻子下班回到家里。见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到你们家,你们不在。现在我到医院去。见字后请到我处来一趟。我住在中学同学阿拉家,她家在市郊。卡吉娅留字。”
匆匆吃了晚饭,我们就按照字条上留的地址去找卡吉娅。来到一所新盖的独家住宅。这是座门高窗大,墙是深绿色的两层小楼,别致美观,令人向往,我们不由得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人家这个楼!”妻子羡慕地说。“没有上千个卢布恐怕难以住上这样漂亮的小楼吧,可咱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我上前叩了叩门,院子里有条狗叫了起来。不一会儿,篱笆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少妇,合体时髦的连衣裙勾勒出她那窈窕的身姿,秀丽的脸庞充溢着青春的气息。
“您们找谁?”少妇开口问道。
“我们找卡吉娅。”
“她去市里了,很快就回来。进来坐吧。”她举止文雅,说话声音甜脆悦耳,娓娓动听。
我好不容易把眼神从少妇脸上移开。“这女人真是少有的漂亮!”看着她我差点几叫出口来。再看我那相貌平平的妻子,在这位少妇面前真是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我们彼此作了介绍。她叫阿拉·玛克西莫芙娜,是这儿的房东。我们坐在笆篱旁的木板上。房东与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便缄口不语了。我觉得坐着不说话不是办法,于是便搭讪着问道:
“日子过得不错吧?”
“过什么日子,简直是活受罪。”阿拉·玛克西莫芙娜不满地说,但声音仍不失韵味。“城里太吵了,人受不了,我想回乡下去。”
我很乐意听她说话,听她说话,可以说,是一种美的享受。她丈夫有一位如此美貌的妻子,一定很幸福。想到这儿,我不满地瞥了妻子一眼。
阿拉·玛克西莫芙娜接着说:
“去年,我在乡下过夏。在自己家里舒服极啦。房子在河边儿。河里成群的鹅在戏水,象天鹅一样好看。您们没见,太可惜啦!”她说到这里,眼里闪着兴奋的的光。“不是鹅,简直是仙物。肥肥的,大大的,一只足有半普特重。要是把这些鹅拿到市场上,还能卖好多钱呢!……”
我心里赞叹道:“好一个精干的女人。”这时,我又斜了妻子一眼。心想,我妻子要是阿拉·玛克西莫芙娜的话,我们院子里也会有成群的,肥肥大大的鹅。夏天,我们也会去住在河边度夏。我早就给妻说过,我们应该养点鸡鹅,可她就是不听。她嫌养那些东西太麻烦。要吃就去市场上买,买着吃要比养着吃省事得多。可我妻子格鲁尼娅就没考虑到,买着吃是要花钱的。还是人家阿拉·玛克西莫芙娜想得周到。
热情好客的房东仍在津津乐道地讲她的鸡、鸭、猪。我用心地听着,心里更加叹服阿拉的精明能干。“这样能干的女人可惜太少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衣衫褴褛,身体孱弱,患有白内瘴眼病的老头。少妇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讨回多少?”阿拉·玛克西莫芙娜低声问。老头说什么,我没听到。“胡扯……天没黑,回来恁早干啥?”阿拉·玛克西莫芙娜说着,两眼狠狠地盯着老头(这我看得很清)。那老头象被蝎子蜇了似地拔腿就往外跑。这时,楼上一个老太婆从窗口胆怯地伸头观看,遂又急忙缩了回去。
那个老头我看上去很面熟。但我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阿拉·玛克西莫芙娜刚才对那老头是厉害了点,但在我看来也合情合理,我心悦诚服。我想,现在的女人就得厉害点,会过日子。不然,要她们干嘛。我和妻子格鲁尼娅就过得平淡无味。她性情软弱,又穷大方,有时会把钱全都借给亲友,自己不留一分,你拿她这样的人简直没治!
阿拉·玛克西莫芙娜抱怨道:
“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好凑合。”
“看来料理这繁重的家务也不容易!”我眼望着这座漂亮的小楼,心里暗自思忖。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在哪儿见过刚才那个老头。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又不能不承认事实。事情是这样的。一次,我下班乘电车回家。这时,一个衣服破烂、患白内瘴眼病的老头也上了车。上车后他就挨个儿向人们乞讨。
“行行好,打发一点吧!”
“滚一边去,不要脸,还不走开!”一个男售票员对这老头喝道。
乘客们顿时哗然,议论纷纷。都在说,售票员不该对老头这样粗暴。
“我可摸这个穷酸老头的底。”这时,女售票员讥讽地说。“他是我邻居。他有钱盖两层小楼,却没吃的,整天当叫化子。讨厌,还不快走开!……”
漂亮的少妇很健谈,继续和我们聊着。看着她,我不敢相信,那个老头是她什么人。“但愿不是这样。”
我们的好友卡吉娅从城里回来了。少妇起身回屋去了。我们谈了一会。卡吉娅讲了一些见闻后,我便问卡吉娅:“房东阿拉·玛克西莫芙娜家几口人?”
“四口。”
“四口?!那他们用得着盖这么大的房子?”
“这只能说你少见多怪。”卡吉娅低声告诉我们:她家里住有房客。三家和两个单身姑娘。阿拉每个月向每家要二十五个卢布,向每个姑娘要十个卢布。你们说狠不狠,活象个吸血鬼。她整天装穷叫苦:“没钱买粮啦!”我呢,只好给她。就这她还催我早点搬走。她这个人心眼坏,对人冷酷,对房客更加苛刻。她在家,别人都不敢放开脚步走路,只能踮着脚走。‘五一前,阿拉突然发现丈夫伊凡从工地捎木料没有以前捎的多,就撒泼、发火,净干些荒唐事儿。她说她要出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亏她做得出。她对家里人说:‘这个家我呆够啦,要回乡下去。这样她就走啦。她这一走,家里人好象得救了似地,高兴得不得了。她丈夫更不用说了。‘五一这天,阿拉的丈夫请所有房客到她家作客。阿拉不在,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去了。正当大家喝到热闹处儿,想不到阿拉回来了。她这一回来不打紧,人们手忙脚乱,丢下碗筷各自回去了……”
这时,少妇站在门口,但我们谁也没搭话。不知怎的生分起来。
“您们都已看了,我知道,你们也挺喜欢这房子”,阿拉仍面带笑容,和颜悦色。
“房子倒是不错。”我爱理不理地呛了她一句。“只是象您这样的房子城里太少了,有的人还挤在阴暗潮湿的房子里。”
“我那可怜的哥哥也在为住不上房子发愁。”阿拉·玛克西莫芙娜说着,脸上露出一副哭相。“他们全家都要来,四个孩子,他老婆,戈雷和鲍瑟。他们一无房,二无家俱,什么都没有。我这儿也没空房子,只好让他们到处找地方。我也想帮他们一把,实在是没办法。我家也不宽余。我丈夫是个开车的.挣钱又少。这不,还要总管两个老不死的。不是亲的你也得管。”
“怎么,不是亲的?”
“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嘛。他们现在全指望别人养活。说起来也好笑。他们本来没孩子,没孩子也就算了,可他们会发贱,从保育院里把瓦尼亚抱出来抚养,那就是我现在的丈夫,他们把瓦尼亚养大。这一下可好,为这让我们背上赡养债。养活别人,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要知道,养活两个大闲人哪有不花钱的……”
我越听越讨厌,心里骂着。恨不得把这个冷酷、贪婪的母夜叉狠揍一顿,好解我心头之恨。我竭力控制自己,转过身挽起妻子,愤然离去。
我和爱妻格鲁尼亚并肩走着,这时的她显得那么漂亮。那么朴实可爱
(老黄推荐,摘自《当代青年》198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