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五百八十五天

杨庭荣

八十年代初，波兰社会出现了一系列波动。迫于日益恶化的政治、经济形势，以雅鲁泽尔斯基为首的波兰当局在1981年12月13日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历时五百八十五天的军事管制。关于这场举世瞩目的事件，波兰军报《自由战士报》在纪念军管五周年的文章中作了回顾性的介绍。

军队走上华沙街头

1981年12月13日凌晨，整个波兰还在睡梦之中，首都华沙的大街上突然爆响起隆隆的坦克和阵阵的跑步声。几分钟后，十来辆军用卡车载着全副武装的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华沙团结工会总部，一群士兵冲进了一幢大楼。此刻，通往这个团结工会玛佐夫舍分会总部的所有大街被封锁；华沙与全国各地的通讯被切断。

清晨，街上高音喇叭四起，波兰电台在第一套新闻节目中播放了波兰人民共和国国歌，随后波兰总理沃·雅鲁泽尔斯基大将在广播里以一种庄严的声调向三千多万波兰人民发表了关于成立救国军事委员会和宣布全国进入战时状态的重要讲话。

讲话间歇时，播放了雄壮的波兰军队进行曲。紧接着电台女播音员一反往常的婉绵之音，又激昂地宣读了波兰国务委员会公告和救国军事委员会宣言。

与此同时，一辆辆坦克伴随着一队队身穿战斗服的防暴治安队出现在华沙等主要城市的大街小巷。

在波兰这个不寻常的星期里，一场旷日持久的内部骚乱，终于以政府向它的示威者、一小撮极端分子作出了“摊牌”——全国实行军事管制而暂告段落。

动乱在混乱与矛盾中酝酿

波兰政府的这一严厉举动，是在政府行将推出一系列经济改革法规，其中包括市场价格调节措施前夕国内接连发生了一连串重大事件，严重地干扰了改革正常进行的形势下采取的。

1981年初，波兰将《经济改革的基本原则》草案提交社会广泛讨论。连日来，在教堂式的部长议会大厅内，每天夜晚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好几次几个议员睁大朦胧的困眼站起来激昂地发言:“波兰当前生产混乱，交通运输大量积压，市场不景气，国内又负有大量外债。这些都是由于政府工作机构臃肿、工作人员严重官僚主义所造成。要让广大农民、工人提高经济效益、改善居住、交通、繁荣市场，唯有尽快通过已定的经济改革。”

激烈的辩论在穿梭不断的文件交换中进行。最后，一系列调节市场和各项奖惩措施开始在国内试行。

然而，由于某些领导人在执行经济政策上的疏忽，使得国内投机活动日益猖撅。在喧闹的码头上，一帮蓬着长发的投机商张牙舞爪地把一包包居民配给食品拚命地塞进船舱；在私人开设的一间间地下工厂里，国家紧俏的统购物资经过粗糙加工又从车站里运往投机商贩家中。

特别是，华沙市中心的百货公司熙攘的人流与空荡的货架摊成反比。交易市场上，牛肉和奶制品更为缺乏。农民和城市居民交易时不愿收取货币，一瓶奶油就能换取一架收音机。

一段时期，无故旷工者一早排在商场门口购物，农民进城在电线杆上寻找招工启事。

对此，群众不满情绪滋生。国内的一些极端分子勾结地痞流氓乘机蠢蠢欲动。他们在西方一些国家的支持下煽动群众罢工，上街游行，而自己却混在人流中肇事寻衅。十多个月来，抗议行动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把中小学生也拉入这些活动。

在这些抗议活动中成立的波兰团结工会拉入了大量受蒙蔽的工人、农民、学生，组成了一股对抗势力，使矛盾更为激化。

学潮导致的一场全国骚动

这年的11月25日，以华沙高等消防军官学校教授雷西赫为首的“首都编纂委员会”，在制定一项高教法案的解释问题上与学生发生了冲突。三百八十名消防学员从这天起占领了这座学院，团结工会中的一些极端分子攀越围墙、拆毁桌椅，同学们一起聚集在校园里罢课。三十多个学生手持扩音器登上讲台狂吼乱叫。

警察闻讯赶来，想要驱散学生，由此引起一场争端。院方请学员家长来劝说阻止，可是不起作用。连一向受人尊敬的亚盖伊什托和沙尼亚夫斯基教授也挽回不了汹涌的学潮。学员们吵闹着要解除对这一事端负直接责任的科瓦特夫斯基将军的职务；也有的要求修改引起争端的高教法案。

高等消防军官学校的罢课是非法的。因为根据1980年8月消防队员工会所通过的决定，已排除了把罢工作为一种抗议的形式。检察机关开始对这次非法行动进行了侦讯。

然而，形势继续激化。要求院校改革，为了增加一片面包而闹学潮的学生使得波兰九十一所院校中的七十一所一度停课。

更有部分激进分子乘这股自由邪风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搞地下刊物，要求与政府分享电台、报刊等舆论工具，呼吁工厂里取消党组织，建立“自治共和国俱乐部”。

在一系列的学潮和罢工纷争中，混在队伍里的不良分子乘机对持不同观点的人实行肉体清算。警方在一个星期里对一座小镇进行突击搜查，发现有四十处在私设公堂，拷打无辜。象鲨鱼一般的投机商正聚敛而成百万富翁。警察局每天接到的抢劫、砸门撬锁案不计其数。一个妇女抱着小孩在大街上哭诉说昨夜一群手持铁棒的人拥进她的家门，号称他们是团结工会和学生游行联络会派来借粮的，他们翻箱倒柜抢走了她的所有钱财。

无休止的冲突、误解，造成给敌人利用的良机，人民仇恨的气愤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破坏。

挽狂澜于既倒

12月7日波兰内阁开会讨论，向议会提出要求授与特别的法律与秩序的权力；与此同时波兰团结工会也在召开紧急会议，号召工人、学生以消防学校事件和争取罢工权力为借口于17日在华沙中心广场举行集会，扬言要自行举行公民投票向政府夺权。

在这严峻时刻，波兰政府一方面通过电视进行劝说，同教会、团结工会首脑举行三方谈判。

然而这一工作成效不大。17日在中心区举行的集会期行将来临，如果让其得逞就很可能出现全面混乱，导致兄弟残杀。许多代人从灰烬中建立起来的家园遭到毁灭，许多波兰家庭将处于痛苦的分裂之中。

人民的自卫本能必须起作用。在这些冒险分子将祖国推进深渊之前，必须缚住他们的手脚。12月12日午夜，集党、政、军三权于一身的雅鲁泽尔斯基命令军警拘捕了正在格但斯克参加团结工会全国委员会会议的各地的一些极端分子。13日凌晨，雅鲁泽尔斯基在宣布全国实行军管后的宣告中说:昨天逮捕的一些极端分子，这些人不顾国家利益，煽动闹事。实行戒严状态只是为了对付那些极端派中的积极分子，并非针对团结工会中的大多数会员，军管期间必须尽量避免发生流血，军管必须维持到人们恢复公共秩序和重新尊重法律时为止。

就这样，从军管时起，以雅鲁泽尔斯基为首的救国军事委员会，全权控制从中央到地方的国家行政机构的活动；立即封锁边界、领空、领海和机场，并颁布了禁止集会、游行、罢工，实行新闻检查和在全国各大城市实行宵禁等一系列法令。

局势迅速稳定下来，人们围聚在大楼前面、车站周围神情严肃地观看布告。更有喜欢沐浴阳光的人照常跨出家门来到厚雪盖地的大街上或到附近公园散步。也有男女青年成群结队涌进教堂作早祷……

(摘自《民主与法制》)